赵立强抑下胸中愤慨,向坐在御案后的刘彻躬身道,也没多作自辩,他不信英明的皇帝陛下会轻信这等攀咬嫁祸之言。
刘彻微是颌首,对眼前三人的表现还是颇为满意的,至少遇事足够沉稳,便连赵立这当事者也没有甚么慌乱。
或许是人正不怕影子歪,抑或是城府真的深不可测吧。
刘彻从不吝以最大恶意去揣摩旁人,却也不至偏听偏信,没有真凭实据便出手惩治近臣。
便在此时,宦者令李福入内禀报道:“陛下,卫尉已将犯人押到殿外。”
“宣进来吧。”
刘彻摆摆手,复又对三大中郎将道:“你等且站在一旁,听听那供犯是如何说的。”
三人自是应诺,随即退立在侧。
卫尉公孙贺领了供犯入得殿内,刘彻抬眸细瞧那供犯,那个尚未及冠的清隽少年。
“草民鲁图见过皇帝陛下!”
少年适才在殿外应已被教导过入殿觐见皇帝的礼数,跪伏在地行叩拜大礼,倒是像模像样,就是声音有些发颤,难掩恐慌。
“草民?”
刘彻微是扬眉,颇是玩味的沉吟道。
依着公孙贺查出的信息,这鲁图出身安定郡,自幼孤苦无依,沦落街头。
四年前,他卖身为奴,入得宣侯薄尚府中,做了小厮;两年前,他突是得脱奴籍出宣侯府,由人举荐入得大长公主府为马夫,更因眉眼清秀讨了堂邑候嗣子陈须的喜爱,做了他的男宠。
大汉风气开放,有龙阳之好的世家子弟并不鲜见,陈须豢养男宠也没让刘彻觉着太过意外,毕竟依史籍记载,陈须和陈这对兄弟本就都是生活糜烂之人。
只是这鲁图的经历就颇是耐人寻味了,脱去奴籍,入得大长公主府,还做得陈须男宠,为薄尚打探到皇后宫寒难孕之事。
薄氏外戚,是汉文帝的母族。
太上皇刘启尚是太子时,其祖母薄太后为巩固自己娘家薄氏的地位,执意挑了个远房孙女,为他指婚。
待得刘启即位为帝,太子妃薄氏便顺其自然的做了皇后。
刘启内心何其高傲狠戾,自是不甘任薄氏外戚摆布,想法子让薄皇后无法孕育子嗣,待得薄太皇太后殡天,他坐稳了帝位,更是再无半分顾虑,以薄皇后久无子嗣为由,将之废黜。
薄皇后深锁寒宫,最终郁郁而终。
随着窦氏外戚逐渐做大,薄氏外戚不断被打压,势力已大不如当年。
皇帝刘彻迎娶陈氏阿娇为后,陈氏外戚背后有大长公主和皇后撑腰,声势也是不小,薄氏外戚就更显没落。
宣侯薄尚作为薄氏现任家主,自然心焦不已,这鲁图就是他特意在大长公主府下布下的暗棋。
薄尚自然没胆子造反,只是想捉到陈氏外戚的把柄。
岂料鲁图的所获远超出薄尚的意料之外,竟趁着陈须醉酒时套出了皇后阿娇宫寒难孕之事,薄尚自是大喜过望。
只需将此事宣扬出去,皇帝陛下即便再宠爱皇后,也必得开宫纳妃。
薄氏现下正有数名适龄族女,且皆是才貌绝佳,若加上薄氏过往在朝中乃至宫中留下的人脉,总能送入宫里,塞到皇帝的御榻之上。
皇后难孕,若薄氏女再诞下子嗣,那薄氏外戚瞬间便可东山再起。
因而薄氏便将这风声放了出去,起初确是照着薄尚的预料,进行的极为顺利,岂料不知为何突然失控,谣言愈传愈偏,竟演变到皇帝刘彻残暴不仁,不配为君,故天降责罚,让其绝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