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是皮尔悲剧的一生。
她痛恨着自己的‘丈夫’,痛恨着那不该出生的两个孩子。
她憎恨他们,憎恨世间的一切,空空荡荡,了无生趣。
然而最终,在面对年幼孩童病危时一声声稚嫩的呼唤,面对无辜又并不无辜的孩子置身于生死一线的那一刻,她终究心软了。
重新开始研究‘银色子弹’的那一刻,大概就是她生命的倒计时。
她不是没有机会的。
她可以选择重新归顺黑衣组织,可以选择将自己的孩子交出来,可以选择好好活下去。
但她终究没有那么做。
我大概是这个世界上最恨你的人,我恨不得你去死。
但是……小兔崽子,别死的……那么快。
然后?
然后,是奈奈雨夜的声声泣泪。
她死死的抓着琴酒的衣摆,扬起脸的模样一如当年,脸上却是重重的哀戚的绝望。
琴酒看出了她想说却没有说出口的话。
你能不能不要死?
你能不能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你能不能好好活着?
以及——
哥哥。
再然后,是白兰地与玛德拉的爱恨纠葛。
哪怕是痛苦绝望,哪怕心中已经遍体鳞伤,她依旧还是听了白兰地的话。
在亲手杀了自己最重要的人之后,她是否已经感到生无可恋呢?
也许是吧。
不然,又为什么会选择自尽呢?
还有吗?
有的。
赤井秀一死命拉着他浮上海面,被海水浸染的睫毛凝着水珠,阳光落在水珠上,折射出碎星般的光芒。
不到半小时后,刚刚才舍命救他的人,就狠狠给了他一拳。
此前琴酒看到了这位fbi写在书上的文字,却不曾想过,他真的会不顾一切的跟着自己跳下海。
赤井秀一对他说过喜欢,不止一次。
琴酒相信吗?
现在,大概是信了。
还有吗?
还有很多。
安室透看向他时明亮的笑容,以及互怼时令人不自觉放松的氛围;
宫野明美放柔的目光,以及看向他伤口是深深的叹息;
岛袋君惠近乎言听计从的温顺,却一反常态的拜托高远遥一照顾他;而后者领着他天南海北的跑,虽然有看好戏的成分,但也的的确确也希望他能过得轻松一些;
海恩席拉的几次出手相助,虽是合作,然而其中的真心实意,却是掩藏不住的;
从意大利到英国,从欧洲到亚洲,几乎是连轴转却没有丝毫怨言,一心一意跟在他身边的波尔斯;
…………
那么多、那么多的情绪;那么多、那么多的情感。
它们有的明亮、有的阴暗,有的美好、有的丑陋,有的干净无瑕仿佛春天枝头初初绽放的灼灼桃花、有的扭曲不堪仿佛几近潮水中纠缠一团的腥臭海草。
琴酒不一定拥有它们,但也的的确确了解了它们。
原来不知不知觉中,他早就不是什么孤家寡人了啊。
但是最初的最初,那个在大雨中浑身狼狈的少年,那个不喜言辞冷漠孤傲的少年,那个在审讯室抱着咽气少女的尸体浑身颤抖的少年——
他有什么呀?
他的少女死了,临死前,用自己的生命在他心里种下了一颗种子。
十多年过去了,那颗种子终于开花了。
而琴酒,也终于了解了当时的白鸟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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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把我看的太重要了。”琴酒说“这样不好。”
白鸟绿子仰着头,轻轻的笑“对谁不好?”
不知是谁的绿色的眼眸中,含着幽幽的哀切。
“对你不好。”
对你不好。
时隔多年,我终于了解了当初的你,也终于能将这份感情引向终局。
不是个令人满意的结局,却毫无疑问,是一个最为合适的结局。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对于白鸟绿子来说,琴酒的存在,仿佛是一个信仰。
她在乎他,看重他,依赖他,维护他,喜欢他。
那个年少时就被迫加入黑衣组织的孩子,那个一度觉得自己和同学亲人间格格不入的少女,那个受了多少苦都不能向身边的人诉说的姑娘——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与她最为贴合的人,就是琴酒。
白鸟绿子陪伴着琴酒,很多很多年。
而琴酒,又何尝不是年幼少女的唯一的光?
可是琴酒告诉她“你的生活,已经和从前不一样了。”
你不必再有负担,不必再战战兢兢的杀人放火,不必再因身边人的平安与否而心惊胆战,不必再去做你不想做的事情。
你可以哭、可以笑、可以崩溃、可以依靠。
但是——
“绿子。”琴酒的声音与白鸟绿子记忆里的那个少年重合,在她的耳边缓缓回荡。
银发男人伸出手,捋过少女耳边的碎发“你该去看看别的风景的。”
你该去看看别的风景,该去看看别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