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然也知晓,萧衍之自打遇刺之后,出行都极为小心,身边都会跟着不少的护卫,只怕也不会贸然赴一个陌生人的约。
所以张氏让底下人,拿着她的凤簪步摇去请的。
这支凤簪步摇,是宫里赏赐下来,当初她被订为皇子妃时,作为聘礼送到手上,而每一位皇子妃手中,都有这么一支,可说是身份的象征。
而萧衍之在看到那一支步摇的时候,明显愣了一记,很快便猜测到了来人的身份。
倒并没有吃惊,也没有犹豫,萧衍之只让护卫留在一侧,自己仅带了陆麒去酒楼赴约。
而萧衍之走入包厢之时,隔着屏风,他便已经看到了站在桌前的张氏身影。
张氏也听到了萧衍之进来的脚步声,她虽然对这一刻,已经期盼已久,但随着这一刻的到来,心中不可避免的,却又有了几分紧张。
她双手紧紧攥着帕子,看着朝她方向走来的萧衍之的高大身影,几乎能够感受到自己的心脏跳动的越来越快。
她有些不太自在的摸了摸自己的头发,此刻很想找一面镜子看看自己的妆容和打扮是否是完好的。
但显然这会儿她是不可能去看的,所以她只能够优雅的站着,摆出最优美的姿势冲着走近的萧衍之行了一礼,嘴上轻声道:“给皇兄请安。”
萧衍之微微点头,叫了起。
他倒是没有注意到张氏的精心打扮,但也深知张氏无事不登三宝殿,所以静等着张氏会说出什么来。
但事实上,张氏在行完礼站起之时,看到跟在萧衍之身后的陆麒时,却是面带顾虑,只轻声道:“皇兄能让他退下吗?”
陆麒抬头看向了萧衍之,萧衍之微微沉吟,也没有反对,只是冲着陆麒点了点头。
陆麒退下了,屋里只剩下了萧衍之和张氏。
萧衍之看着张氏,见她低头不知在想着什么,便是主动开口道:“五弟妹有何话,请说。”
张氏拿着帕子,微微掩在嘴角,却并没有立刻说话,而是冲着萧衍之再次优雅的抬起了手,示意他落座:“大皇兄,请坐!”
萧衍之目光落在张氏莹白的手背上,眼里露出了一丝嘲弄,但没有反对,坐在了张氏的对面。
张氏见此,面上笑容越发优美动人。
她慢慢的走到了萧衍之的身边,伸手拿起了搁在八宝桌上的茶壶,一手挽着袖子,一手拎着茶壶给萧衍之倒了一杯茶,随着她身体的靠近,一股幽幽的香味萦绕在了萧衍之的鼻翼之间。
张氏却发现没有发现二人的姿势太过于靠近一般,态度自若指了指桌面上的茶壶,轻笑道:“大皇兄,请用。”
萧衍之不动声色,仿佛没有发现张氏逾越的行径。
他伸手拿起了茶盏,闻了一下茶香,却并未饮用,又搁回了桌上。
张氏这会儿,心中其实也是有些紧张的,倒是没有注意到萧衍之的举动,只是觉得萧衍之十分配合自己,却是对自己接下来所为所言更添了几分自信。
她倒也不急着想要与萧衍之亲近,又回到了先前的位置上,与萧衍之对坐着,保持着一个不远不近的位置,一双美目,却是幽幽的望着萧衍之的方向。
萧衍之依然没有说话,不急不躁的坐着,目光既没有四周围打量着房内的摆设,也没有看向张氏,但显然,他这般随意的姿态,显示他十分放松。
只静候着张氏的佳音。
张氏目光看了萧衍之一会儿,终于,憋不住了。
她抿了抿嘴,轻声开口道:“大皇兄,其实……当初妾身大婚之日,是知晓那件事情的。”
萧衍之目光落向了张氏身上,张氏也感受到了萧衍之的目光,定了定神,只用愤懑的语气开口道:“那个不知羞耻的女人,还有……胡作非为、罔顾人伦的男人,他们背着我们,做出这等恶心人的事情,实在是太过分了!”
“是吗?”
萧衍之闻言,依然不动声色,完全没有张氏所认为的那般与她同仇敌忾。
仿佛张氏在说的事情,与他没有一点的关系。
张氏有些愣住了,她看着萧衍之,咽了一下口水。目光略带着几分怀疑的看向萧衍之,他怎么会是这副反应?
按理而言,一个男人若是被带了绿帽子,这可以说是一辈子都抬不起头的事情,旁人若是提及,自然就会像被踩了痛脚一般,怎么可能会像萧衍之这般不咸不淡、不痛不痒。
张氏张了张嘴,还想再说的煽动一些,但在这个时候,萧衍之却突然开口道:“说来五弟妹这话却是把我说糊涂了,当初五弟妹和五弟安然完婚,甚至在婚后,过了一段可说是恩爱非常的日子,瞧着不像是对这件事情如此深恶痛绝啊!”
张氏万万没想到萧衍之会突然说这么一席话,愣了一记,却又有些尴尬。
当初,她自然是知晓这件事情的,当然也觉得恶心、也有些受不住,但她接受的毕竟是世家女子的教育,更加看重的还是利益,更懂得权衡适度、为自己立刻谋划出一条最佳的路子,而当时,萧言律表现的诚心悔过,又对她百般讨好,她自然选择将此事揭过。
但此一时彼一时,当时觉得不恶心,现下,却是又觉得恶心了。
当然,这个真实的想法,自然是不能够与萧衍之说,所以张氏立刻给自己找了一个合适的解释,她想说自己当时并不知道太多的内情,只是看了一个表面。
她想到,自己也是最近才刚刚知晓清楚的,所以才会和萧衍之闹翻的。
这更加适合一个心地美好、楚楚可怜女子形象的塑造。
但……这话还未在她心中形成一套完美的解释时,却又听得萧衍之突然略带嘲讽的说了一句:“说来,若是五弟妹说是刚得知这事儿,却又有几分蹊跷,毕竟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当初知情之人,除了几个当事人,只怕都被父皇处置了吧!余下的人,只怕也是打死不会说出这件事情,除非是五弟自己说出……”
“自然不是,我只是偶然得知。”
张氏这话,说的有几分讪讪,她低头喝了一口茶水,掩饰自己的尴尬,等着重新调整了情绪后,她看着萧衍之,又是开口道,“大皇兄,这件事情,你我都是最大的受害者,萧言律这个男人,实在是太过分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目光看向萧衍之,又是一字一句认真道:“只怕大皇兄还不知道,他究竟做了多少恶心人的事情,我知晓不多,但仅我所知晓的,便足够震惊了!”
“大皇兄可还记得之前的刺杀,我也是偶然得知,这件事情,竟然是他在幕后指使的!”
张氏原本以为,自己接二连三吐露的这些事情,足够让萧衍之震惊。
但……萧衍之听了她的话,从头至尾,不动如山,仿佛是早已经知晓了这件事情一般。
这让她原本在肚子里准备的其他话,都说不出来了。
“大皇兄已经知晓了?”她试探的看向了萧衍之。
萧衍之只是微微翘起嘴角,却并不诚实回道:“不知,也是弟妹说了,我才知晓,不过弟妹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件事情。”
萧衍之语气十分平静,听着一点都不像是刚知道的,或许说能够让旁人信服这件事情他是刚知道的。
但萧衍之却又给了张氏一个梯子,至少能够让张氏把余下的话都说出来。
张氏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看着萧衍之,连忙开口道:“大皇兄,我……我只是看不过去他这般卑鄙无耻,也怕大皇兄你被伤害,左思右想,所以才想来找大皇兄说的。”
“可他是你的丈夫,你日后的荣辱全系于他的身上,你就不怕我把这件事情告诉父皇后,父皇降罪他,连累了你。”萧衍之语气随意说着。
张氏闻言,却是义正言辞:“大皇兄,我不怕,我只是怕你被他蒙蔽,受到更多的伤害。”
她顿了顿,面上似乎是带上了几分羞涩,又是轻声道:“大皇兄向来仁厚德义,可是萧言律真的是个卑鄙无耻的男人,妾身实在是不忍看着大皇兄继续被他懵逼,被他伤害。”
萧衍之手上的杯子,搁在了桌子上,也躲开了张氏欲伸过来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