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是谁?”
“我这是……是要死了吗?”
他现在脑子一片空白,完全不记得自己是谁。
这片海,名为绝望。当他身子下沉时,意识也在一点点消退。如果他沉到了海底,也就代表着完全忘记了自己。到那时,他便再也回不来了。
秦岚没有挣扎,更没有反抗,就任由身子慢慢地下沉。
许是知道自己快要死了吧,一个又一个熟悉的画面,一张张带着笑容的脸,浮现在他的脑海中。
“哥,我害怕.........”
“别怕,哥哥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你的。”
“那……哥哥会像他们一样离开我吗?”
“傻丫头,当然不会了。哥哥发誓,无论发生什么事情,哥哥永远都陪在你身边。”
“嗯,这是你说的噢。我们拉钩钩,一百年不许变,骗我你就是小狗”
“好拉钩我答应你,骗人是小狗。。”
小时候,他抱着妹妹,给予她的承诺,秦岚至今都没有忘。
那些所谓的亲戚,起初对他们兄妹俩也十分友好。可是在知道遗产权已经交由律师处理,自己捞不到半点儿好处时,顿时就变了脸色各种嫌弃,辱骂和欺负,秦岚都一一忍了下来。为了妹妹,为了能够活下去,他不得不忍。
还好,索性后来委托律师接走了他们。那一刻,秦岚才真正觉得,这世上的人,原来都不是那么坏。
按照母亲签下的条约,在未满十八岁、或是学业未结束之前,他们的一切都交由律师安排,包括衣食住行各种费用。
没错,那躺在地上,冰冷的两具尸体,就是他的父母。
知道二人刚经历过不小的打击,律师摸了摸他的头,安慰着说道:“别怕。从今以后,我就是你们的家人了,我会好好照顾你们的。但是你们也要坚强,要学会独立”。
秦岚从律师口中得知,母亲是在知道自己必死的情况下,将一双儿女都托付给了别人。对于母亲,他心里从未有过怨恨。因为他知道,他和妹妹,是母亲在这世上最深的牵挂。甚至在临死前,也没有忘记给他们兄妹俩找一个容身之所。
母亲没有看错人,律师对他们很好,甚至为了他们兄妹俩,一直未婚。在他眼里,这两兄妹,早就已经是他的儿女,是他的亲人了。
在律师的庇护下,秦岚结束了之前忍饥受冻的日子。那几年,他过得很开心,回忆起来都是满满的笑容。他多想就这么幸福地生活下去,直至地老天荒。
想到这些,在名为绝望的海底中,秦岚猛然睁开了双眼,泪水从眼眶中夺目而出,形成一颗晶莹剔透的小水珠,慢慢向上飘去。
在水珠里,她看到了妹妹倔强的脸。小小的人儿,却早早就变得懂事、听话。
他还记得,妹妹第一次为自己做饭的场景:
“啊!!”稚嫩的声音在厨房响起。
“喂,你怎么那么不小心?谁让你动菜刀的?”
“可是……可是我看哥哥你整天都闷闷不乐的,就想给哥哥做点儿吃的,让你开心起来。”
听到这里,秦岚一下子心疼不已,他赶紧道歉:“莉莉……对不起,是哥哥不好,哥哥不该凶你。以后哥哥一定好好的,不在让莉莉担心,你等会想吃什么?哥哥给你做,好不好?”
“汉堡包嘿嘿”
“好嘞哥哥现在就给你做”
由于很小就失去了双亲,十岁的秦莉比同龄人更加成熟,看起来就如大人一般。除了身体发育外,很多成年人才能察觉到的东西,她早就已经了然于胸。自然,她也看得出哥哥的强颜欢笑。
一想到妹妹,秦岚就觉得心疼不已。若不是他不够强大,保护不了她,妹妹怎么可能那么小就深谙世事无常?
秦莉知道,这么多年来,哥哥一直独自承受着所有的痛苦,却将快乐留给了自己。
她知道,每到夜深人静、万籁俱寂的时候,哥哥都会独自一人坐在床上,蜷缩着身体,呆呆地,一动也不动。
长久以往,秦莉也习惯了每晚都躲在门口,偷偷听着房间内哥哥的啜泣。为了自己,哥哥确实背负了太多。人前,他强颜欢笑,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人后,他却躲在被子里,偷偷抹眼泪,甚至不敢哭出声,怕妹妹伤心。
为此,秦莉心里一直很内疚,想为哥哥做点什么。所以从未做过饭的她,才想要第一次拿起菜刀,为哥哥做一顿丰盛的晚餐。只是她还没开始,就将手指切了一个小口,痛得忍不住号啕大哭。
她一直责怪自己,怪自己太弱,不够强大。非但保护不了自己,还连累了哥哥。如今,就连做一顿小小的饭菜,她也失败了。
从那以后,她心里就深深埋下了誓言的种子:“我,绝对不会再让哥哥独自承受这一切。我发誓,我一定要变得更加强大,变得足以保护自己,保护哥哥。”
后来,整整四年时间,秦莉再也没有哭过。她用一个月的时间学会了做饭,用三个月的时间学会了做家务,用一年的时间通晓世事,懂得人情冷暖。
每到夜晚,她就会坐在哥哥的房间门口,蜷缩着身子,听着哥哥在屋内啜泣。这,正是秦莉想要变强大的动力与契机。这么多年以来,是哥哥一直支持着自己。如若不是他,估计自己早就放弃了。
在她眼里,哥哥一直都是这世上最好的人。
秦莉不知道的是,哥哥无意间也发现了蹲在门外的自己。为此,从那以后,他再也没有哭过了。他怎么……他怎么舍得让妹妹为自己担心?
后来,秦莉的性格越来越往女汉子的方向发展。她每天起早贪黑,做家务、学习、念书……从来没有懈怠过。早上起床做完早餐,还要肩负叫醒自己那得了赖床症的哥哥秦岚的任务。不过,这方式倒是越来越暴力。
之前叫哥哥秦岚起床那“温馨”的画面,相信大家也都看在眼里。可是,秦岚却从来没有恼怒,反而乐在其中。
这种奇妙的感情,就只有他们二人才懂得,别人是不会理解的。
也许,这就是传说中叫做“心心相印”的东西吧。
“心心相印……”默念着这句话,秦岚在名为绝望的海底睁开双眼。
“这个一次又一次出现在脑海中的女孩是谁?.为什么我会看到她?”
想到秦莉,秦岚一下子幡然醒悟,无数的回忆袭上心来。
“哥哥”
“拉钩钩骗人是小狗”
“不可以离开我不要像爸爸妈妈那样丢下我一个人。.”
“混蛋老哥给我起床!!”
“你再磨磨唧唧,信不信我一脚踹你去西天取经?”
...................
记忆碎片一点一滴,全部拼接起来,形成一个完成的画面,情感填满了他那空白的大脑。
秦岚睁大了双眼,眼泪止不住地留下。他颤抖着双手,张了张嘴,却只喊了一声“莉莉”,别的什么都说不出来。
果然,在最危急的关头,他首先想到的,一定是自己最亲最亲的妹妹。若不是她,说不准自己早就如一个活死人一样,永远沉睡下去,最后葬身在这无边无际的绝望之海。
“不行,我不能留在这里。我还有想要保护的家人,我还有莉莉。”想到这里,秦岚一下子打起精神:“对,莉莉,莉莉还在等着我,我必须回去。”
秦岚正想着,忽见前方闪烁着一道金色的光芒。抱着试试看的态度,他朝着这金光游了过去。
可是不管他怎么游动,四肢仿佛是被什么控制住了似的,使不上一点儿力气。危急关头,耳边回响起了莉莉的声音:“哥哥,无论如何,我都会一直陪在你身边。因为我是你的妹妹,是你在这个世界上唯一血脉相连的家人啊。所以,你也要加油,永远也不要放弃。”
这句话,秦莉从来没有亲口对自己说过。她一直很坚强,倔犟得像不会受伤似的。起初,秦岚也以为妹妹什么都不懂,直到他无意间看到了妹妹写在日记里的这句话,才知道她心里是多么害怕和自己分开。
自那之后,这句话就深深埋在了秦岚心里,甚至变成了他活下去的动力,带给他希望和温暖。
莉莉,一直都是他在这世上,最牵挂的人。
闭上眼,他仿佛又回到了家里。周围不是冰冷的海水,自己也不是在深不见底的绝望之海,而是在家里,在温馨的沙发上。
他睁开眼,看到妹妹秦莉眯着眼睛,歪着小脑袋,笑着说道:“欢迎回来”
“嗯,我回来了。对不起,都怪我,我差点让你再一次失去亲人,差点没守住承诺。”秦岚一把将妹妹抱在怀里,摸摸她的小脑袋,温柔地说道。
秦莉有些不解,轻轻地推开了他:“哥哥,你别说了,我知道。我知道你在强颜欢笑,知道你一直保护着我,自己默默承受着所有的委屈和痛苦。可是现在,我已经长大了,可以跟你一起共同承担了。我什么都不求,只要哥哥能在我身边,只要哥哥不要离开我,对于我来说,就已经足够了。”她顿了顿,有些心疼地说道:“以后,就由我来变强,让我来保护你吧。”
“妹妹,对不起……是哥哥对不起你!”秦岚内疚极了。
秦莉摇了摇头,再一次袒露心声:“怎么会呢?哥哥已经做得够好了。在妹妹心里,哥哥一直都是妹妹最喜欢,最喜欢的人,哥哥是秦莉的骑士大人,是秦莉心目中的英雄呢。因为我一直都深爱着你,因为秦莉是你的妹妹。所以,秦莉也想保护你,不让你受到伤害。”秦莉将头贴在秦岚胸前,温柔的说道。
二人离得很近,彼此能感受到对方的心跳。
“我知道了,我不会再犯这么低级的错误了。你放心,哥哥会成为一个真正的英雄,好好守护在你身边,再也不会离开你!”秦岚紧紧抱住秦莉,承诺道。
终于,他彻底清醒过来,心中充满了希望,犹如火焰般熊熊燃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