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何想法?”颜子卿真的没什么想法,执掌五百人和五千人有何区别?军役之后就要回云州,想起刚刚又战死的几名颜家子弟,颜子卿哪有什么思绪去开心。“没有想法!”
“没有!——想法?”伍祐不信,看看背后的儿子,再看看方鸣石,“老夫升任曲长那年,二十有六,你比我年轻十岁,没有想法?”
看伍祐,颜子卿懒得解释太多。颜家子弟的命是命,其他胞泽的命也是命,命没了很伤心,但不关伍祐的事;整天把生死挂在嘴里没意义,将来照顾好其家人才是正理。“要说想法,一将功成万骨枯,算不算?”颜子卿话低头想一想,再抬头。
伍祐再次摸摸胡子,话一下子被谈死。
“按说以你之功,此战不够晋升曲长,但你前几天在伤兵营的作为,我已记录在册,以救人之功、献救人之策,方为晋升”,方鸣石一脸严肃,不似伍祐一般随和,“我已严令任何人以后不得谈论‘移天换命术’一说,你,还是太年轻!”
方鸣石顿顿:“既然你愿意把你颜家祖传的‘换血术’献与陛下,那就这几天整理成册,详细写来,我随报捷文书一并献上。”方鸣石这么一说,颜子卿顿时明白,这几天的作为恐怕早映入这位督师的眼中。方鸣石这么做,颜子卿很理解。这算是一种善意的提醒和变相的保护,颜子卿没理由拒绝。
“仁义礼智信?你嘴里的儒道包含仁义礼智信?这是你的立言?”这个世界虽然也有仁义、礼智,但并没有化为“五常”。方鸣石嘴里的立言,乃是儒家之根本:“三不朽”之一,立德、立功、立言!“三不朽”乃儒门儒生的三个最高标准,或者说一名儒生立世成功必走的“三部曲”,即:修养完美道德品行,建立伟大功业,确立独到学说。简单说就是做人、做事、做学问。
芸芸众生,沧海一粟,人生在世不过名利二字。利难谋,名更难谋。立德,千年以来儒门学子有几人敢说自己德行完美?立功,即便创立功业也须由得后人评说。至于立言,人,未死之前,几人敢说自己能够立言——孔夫子开万世师表还是靠门下弟子。
方鸣石此话着实太重,别说颜子卿,即便伍祐听完也是眉头一皱,不知老友为何言语如此逼人。
“立言?不算!”颜子卿实话实说。用儒家仁义礼智信立言,无疑太过偏颇,而且和自己理念不符。仁义礼智信虽好,却不完全得到颜子卿肯定,但其中关窍,颜子卿无法和方鸣石细细分辩,相识不久,身份差距,不敢深谈。
颜子卿的寡言少语,在方鸣石看来就是挑衅。有时候,不分辨,其实是一种默认。
“你说老吾老人之老、幼吾幼人之幼;仁字怀天地心,天性善良拯救他人”方鸣石抓起了上次在伤兵营听到的言语,询问起颜子卿,“你的那换血法,救我汉军士卒无数,确实良策;但你可知,最近戎族降卒死伤几何?”
最近几天不说吓死者,但凡有汉卒因输血被救,救活后,其胞泽必定手刃戎人。用胞泽们的话来说:以后两人共用一条命,戎人少用些,自己兄弟就能多用些。此法一开,营中顿时多了无数戎人冤魂,保守估计,两战下来五百戎人降卒死于非命。
“五百余条性命,他们也有父母,也有妻儿,这就是你的仁?”方鸣石盯着颜子卿,目光灼灼。
伍祐听完皱起眉头,伍云昭站在后面,撇了撇嘴,翻翻白眼。只有颜子卿一脸坦然,冷冷的表情依然没有为刚才方鸣石的话有任何改变。
“非我汉家,何以谈仁?”此话一出,大帐死一般沉寂。颜子卿看着方鸣石,炯炯有神。
一千年来,“仁”已经成为儒家学说核心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