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却仍然开口应下了王克农的军令,随后才将自己的眼神,引向那个不住叩头求饶的无辜老儿……
“是,都杀。”
尿罐子神色几经变化,几次张口、却又强行收了回去;直到他提起刀来、拽起了那老头的脖子,终于还是没忍住胸中那一口书生意气:
“王督…我……我就是想讨个明白……”
“宋涟,你想讨的根本不是什么明白,而是所谓的仁义,对是不对!呵,老夫也不怪你,毕竟你是个书生兵,从来就没种过庄稼……你自己看看他的这一双手,握刀发力的虎口,连血痂都还没褪下去呢,你来告诉告诉我,他是哪一路的农夫,莫非是种甘蔗的吗!”
王克农的语气,已然非常严厉了。而本名宋涟的药罐子,也经他这么一点、生出了恍然大悟之感。
若是种植甘蔗的农夫,在收获之时,的确需要奋力劈砍,容易磨伤虎口;但三晋的农夫,大多以种植麦子为生,而且甘蔗也只在气候温暖的南方生长。如果此人真是本地的农夫,那么平日必然常用锄头、镰刀等长杆农具。
收割与劈砍这两种动作,在发力点上存在一定差异;所以指肚磨出的茧子,一定要比虎口更重。
想通这一点之后,尿罐子迅速拉起这老头的右手,看到了虎口处新鲜的伤痕、以及四根手指上几乎已经磨没了的老茧。显然,这老头原本是个农夫不假;但至少在最近这一段时间,他已经将手中耕种的农具,换成了杀人的钢刀。
这分明就是一头贪生怕死、助纣为虐的老畜生!
“宋涟,你给我记住了!在两军疆场之上,凡是拿过武器之人,就算模样再可怜,也都是你的死敌!这是老夫第一次对你解释原因,也是最后一次……”
尿罐子耳边听着王克农的话,双眼直视那个目光充满了怜悯与哀求的老头子,反复在心中给自己鼓着劲。
杀死那些手执钢刀、目露凶光的秦军,尿罐子根本没有半点心理压力、甚至还有些迷恋暴力带来的快感!可即便他如今已经明白,这老头绝对是取死有道;可让他将屠刀挥向这个“貌似平民”的老翁,仍然还是一道很难迈过去的槛
然而王克农却一改方才低沉厚重的语气,冷不防发出了一声惊雷般的暴喝:
“动手!!!”
呲啦!
被王克农这么一吓,尿罐子右手一抖,竟以误杀的方式,结果这个“无辜的”老者;而王克农则走上前去,拍了拍他的肩膀,没再多说什么。
半刻钟之后,整个莲花县,已然弥漫起了一股腥甜的味道;那鲜红的血液,在火光与月色的映照之下,折射出深紫色的光芒,顺着碎石子铺成的道路,缓慢而安静的流淌……
“弟兄们,都诶我听好了啊!除了负责把守城门之人,全军休整半个时辰。所有人都在莲花县中逛上一逛,找几身体面的秦军衣裳,再检查一下自己的兵器有无破损,就地补充。半个时辰之后,所有人在晒谷场集合,咱们直扑卧牛城!”
这场战斗并不激烈,更像是单方面的屠杀;但
对于亲手将莲花县,变成人间炼狱的督府军将士来说,已然逐渐适应了残酷血腥的战场法则。
非友既敌、非生即死,简单到近乎苍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