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现在,颜青鸿在私下的场合之中,还是以我而自居。他是想以这种方式,拉进与这些旧日老友、保国重臣之间的距离;然而这几位朝廷柱石虽然都很年轻,却也没有一盏省油的灯!无论他们心里是怎么想的,颜青鸿是如何表现的,仍然还是顽固的谨守着君臣之礼;久而久之,双方也都习惯了这种鸡同鸭讲的沟通方式……
万长宁闻言推了推木制轮椅,随后揉了揉自己的眼睛,语气有些疲惫的说道:
“你们俩也先别急,这只是暂时的权宜之计罢了。不管怎么说,咱们两北之间的关系才刚刚有所缓和,东海关的贸易互市也逐渐有了一些起色;所以至少在这个时间点上,不好再把彼此的关系搞得过于紧张了。再者说来,沈归本来就只是个引子而已;背后真正的原因,其实是周家叔侄二人之间的龌龊,与我们幽北三路又有何干系呢?他周长风想借用沈归为诱饵,引得我们幽北三路与周元庆翻脸厮杀;而周元庆那个老贼,也是想用这档子事,引得漠北草原的铁骑,直捣长安城。
正是眼下东暖阁中的这四位青壮男子,撑起了整个幽北三路的天;无论他们原本是什么样的人,如今都已然身居高位、手握重权了。站的高度不同,看待事物的角度自然也就会发生变化,所以万长宁如今所说的道理,他们三位也全都理解,只是一时之间不好接受而已。
不过,别人或许还有所权衡,但傅忆却显然无法站在第三者的角度上,去冷静看待沈归的遭遇。
“我说万相,您这话是说给我听的吧?当然,您说的对、说的高明,大道理我傅忆也都懂,但我姓傅的却不想听!说句不好听的,你们现在一个个都混的人五人六、出人头地了对吧?但你们要是脑子还清醒的话,就琢磨琢磨去年的这个时候,自己都是一副什么德行?万长宁,你不就是……”
所有人心里都很清楚,傅忆与沈归之间是几代的世交,也是铁杆的生死兄弟;但颜青鸿耳听着傅忆的话茬越来越硬,也知道他要拿万长宁被沈归废掉的双腿说事,也就不得不被迫开口,打断了对方的气话:
“小忆!这里虽然都是自家人,但说话的时候也得注意分寸……”
万长宁却微笑着摆了摆手,用他那清澈的双眼直视傅忆喷火的目光:
“我知道傅督想要说些什么!你认为万某的心里,一直在记恨着废腿之仇,才会鼓动陛下对沈归之事不闻不问对吧?不过,记不记他的仇,是我万长宁的私事,无需向任何人解释;但站在幽北三路的立场而言,我却认为这是眼下最符合时宜的应对方式。直说了吧,沈归虽然对于幽北三路,有着扶大厦将倾之功;但却不值得为他这一条命、而去赔掉万千幽北百姓的利益。当然,你傅忆也一样不值、他李子麟不值、我万长宁不值、陛下也不值!”
说万长宁是站在了道德的制高点也好、是不念朋友义气也罢,虽然其他二人都在极力劝说双方,然而心底也已经默默认同了万长宁这个有些冷酷无情的做法。
这负责劝架的君臣二人,肯定是两边说着好话,并尽量保持一碗水端平的中立态度;但傅忆是个何等聪明之人,又怎能捕捉不到他们隐藏在话语之中的深意呢?
其实站在理智的角度来说,他自己也清楚其中的利害关系;而对于万长宁恶劣的态度,也只是出于气愤、而非政见相悖;他口出恶言去讥讽万长宁,也只是为了一抒胸中郁结的气话而已。可如今听到这两位和事佬的措辞与态度,就真的令傅忆感到从头到脚的心寒。
东幽路的主事人李子麟,虽然与沈归有着家族姻亲的这层关系;但他毕竟不是沈归的朋友,也没直接擎受过沈归的好处;所以他那份帮理不帮亲的立场,傅忆既可以理解、也可以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