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程憬沿着a大校园的小路慢慢往回走,此时夜色已晚,校园内的人已经很少了。一路上,两个人都不说话。走过一棵梧桐树,程憬突然没头没尾地说:“你这两个朋友,对你很用心。”

长眼睛的都能看出来。陆榆心里埋怨他:这还要你说,还不都怪你。

“怪羡慕你的。”程憬低声笑了笑。

他说的毫无逻辑,陆榆却听懂了。

程憬没有“朋友”。

如果非说要有的话,他就是程憬的唯一一个“朋友”。

上辈子,他们在学校的新生群里初识,结识自一场针锋相对的争辩,却逐渐发现对方与自己志趣相投,自那之后便常常彻夜长谈;到了a国后,又没日没夜地凑在一起,才发觉不仅仅限于志趣,他们相似的地方还有太多太多。

那感觉很好——两个寂寞太久的人,突然发现有个人与自己如此相像,突然遇到一个知音,翻番儿的刺激。

想到这里,陆榆突然有点儿心疼这个程憬。

上辈子的程憬至少遇到了他——不管他们之后发生过什么,程憬所经受过的那些,都是实打实的苦痛。苦痛是作不得假的,这也是陆榆在程憬消失后仍然傻乎乎地坚守着他们的感情的原因。

那时他想,也许这一切都会变,但最初的时候,一定有什么是真实的。

就是因为他一直以来都坚信他们比其他爱侣更多一层“知己”的关系,当初他才会那么的信任程憬,相信他们的爱情坚不可摧。

可结果呢?

到后来,陆榆甚至开始怀疑他们起初那段相互交心、互相舔舐伤口的日子。他想,会不会那些,也是假的?

那些也都是他一个人的一厢情愿?

那人后来多么自在——掰弯了他,自己回去和女孩子卿卿我我。

陆榆曾经是个钢铁直男。就像那句被用烂了的话说的:他不是喜欢男人,他只是喜欢程憬。

想到这里,陆榆心里一阵窒痛,他板了脸,硬邦邦地说:“快走吧。”

两人一路无言地走回宿舍。进了屋,程憬便让他先去洗澡。陆榆还为旧事气闷,也不谦让,拿了换洗衣服就进了浴室。他站在花洒下面发呆,温热的水流不断冲刷着他的身体,疲劳逐渐褪去,更深层次的疲倦涌上来。

和程憬这样密集得相处,他真真切切地感到自己在失控。

从初见的心神剧震,到再会的不敢置信,可是短短一天下来他却就放松了对这个人的警惕,甚至对他有了同情。

仅仅一天。

他觉得自己在被十九岁的程憬牵着走,却不知道对方的目的是什么。

程憬出现得太意外了,他根本毫无准备。或许是重生以来一切都按照他的记忆轨迹行进,他想改变的事都按照他的预期改变,他想做到的事都有惊无险的完成,这种过分安逸没有不确定性因素的日子逐渐磨蚀了他上辈子刻进骨子里的对生活的不信任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