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便快唤沉云过来!”赵仙仙秀眉微微蹙着,声音里隐隐含着恼怒:“还有,你现在亲自带人过去大皇子屋里搜一遍。”
清云连声应下,忙不迭地小跑出去,一手就将还在不知所措沉云拉了进来,自己转身又跑了出去。
赵仙仙轻飘飘地睇了沉云一眼,不咸不淡地问:“之前你带人去西偏殿时,可有搜过大皇子寝房?”
沉云至今还有些云里雾里,回道:“回娘娘话,奴婢是亲自搜了大皇子屋,可那会子大皇子还在睡着,也没敢闹出动静,所以......”
她突然生了些不详预兆,于是垂下头来,声音也压低了许多:“所以只大概搜了一遍......”
听了她这话,赵仙仙感觉好像自己一拳打在了一团棉花上,心口里有股气上不来也下不去,憋得难受。
让她带人去找重要东西,她怎么就没了平日里盯着自己讲究规矩劲头了?
李陆倒了一盏壶里乌梅配信阳毛尖茶,想要端到赵仙仙面前,但不知怎却突然生了些怯意。
半晌后,他深吸了口气,将茶盏奉上,颇为恭敬地说:“母后,喝盏茶消消气儿罢。”
也不知是何故,赵仙仙莹白通透双颊,莫名生了些绯红。
算起来,这还是这个李陆第一次主动关心她......
前世母子两人每回相见时,都是像方才一开始那般,她端端正正地坐在主位上,而他则是坐在下首,疏远得像陌生人一般。
后来为了他要迎娶沈岚之事,母子俩更是闹翻天了,但凡开口便是针锋相对。
她伸出手正要接过他递来茶盏时,清云风风火火地跑了进来,手里高高举着那块瑞兽黄玉佩,自己则是半躬着身子大口大口地喘气。
赵仙仙顿时喜不自胜:“好清云,你这是在哪儿找到!?”
话一落下,她先接过李陆手里茶盏后匆匆呷了一口,然后就放在手边小几上,起身阔步走上前去,接过清云手里玉佩。
清云缓过来后,眉飞色舞地邀功道:“奴婢一进到南厢房里,就直接趴在地上找,果不其然,就在床脚边儿旮旯位置找到了!兴许是大皇子最近养病,宫人们也没挪动清理过床底,所以才没发现。”
“你自个儿去库房里领赏罢!”赵仙仙也顾不上赏她什么了,只让她自己去领。
又拿起玉佩翻来覆去地检查着,发现左上角玄武浮雕有一丝微不可见裂痕,心底不由得一颤。
这黄玉佩左上方是玄武,右下方是貔貅,分别作安魂与辟邪之用,这玄武就是安魂,如今却生了裂痕,赵仙仙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莫非意思就是玉佩感受到了孙兰身体被别魂魄占了,已经安不了原本孙兰魂魄了?
思忖良久后,她又吩咐清云派人去清凉寺跑一趟。
若是明达法师在,则将这玉佩情况告诉他;若是不在,便问清楚他去向,以及问问有什么能联系上他法子。
电光火石间,李陆想起来赵仙仙方才说过,这瑞兽黄玉佩有安魂之效。
最近几日玉佩一直在自己床底,莫非自己一直能觉醒着,就是因为这个玉佩......?
他神色复杂地盯着赵仙仙手里玉佩,嘴动了动,却欲言又止。
。。
与此同时,昭明宫御书房里,闷热得像是个蒸笼一般。
为了节省,昭明宫这头是不管多热天儿都不放置冰盆。
所以不少太监宫人私下里都暗暗希望能到露华宫当差,毕竟夏日里冰盆,冬日里红萝炭,大部分都是供到露华宫去。
最担心就是会被分到昭明宫里当差了。
光是要在喜怒无常皇帝身边当差就已经够骇人了,而且他是冷是热都压根儿不放在心上,为了节约开支,一律都不用。
坐在书桌后皇帝,身着玄色五爪龙纹长袍,头上用白玉发冠束发,剑眉凤眼,配着周身凶煞气势,极为锐利慑人。
他正汗流浃背地提着狼毫,一本接一本地批阅这堆垒得高高奏折。
批完一本后,随手又拿起另一本,一见是远在肃州赵深递来折子,也不翻开,直接就丢开另一边不管了。
这些年来,赵深无数次请求要回京述职,可皇帝都只当作没看过他奏折,也半点不松口。
武将向来都是无召不得擅自离开前线,所以没有皇帝允许,他也就一直没能回来西京城。
皇帝冷哼了一声,想起前世赵深早早地死了,倒是一了百了,如今是杀也杀不得,可人留着也着实膈应得慌。
又回想起他前几年中秋宴上,偷看赵仙仙时那个灼热眼神,一时间气上头来,抬脚用力狠狠地踹了几下书桌。
这书桌上回被他推倒过一次后,就快要散架了,如今又遭了他这几下踢,更是变得摇摇晃晃了。
候在外头张德全一听见动静,先是心底一颤,然后识趣地上前去,谄笑道:“陛下,马上就到晌午了,可要传午膳了?”
皇帝冰冷神色收敛了一些,问道:“皇后现下在做些什么?传午膳了没?”
张德全回道:“回陛下话,娘娘还没传膳,正与大皇子在正殿里说话呢”
想了想,还是又补充了一句:“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娘娘一开始还屏退所有宫人,”
皇帝剑眉紧蹙,暗暗有些担心那个前世李陆会对自己仙仙做什么,于是起身阔步走出御书房,沉声道:“摆驾露华宫。”
“是!”张德全急急忙忙跟上他步子,一起往露华宫方向走去。
没过一会儿,皇帝就已经大步流星地走到露华宫殿前了。
本想如往常一样直接进入殿内,但抿唇思索了片刻后,他还是挥手让身旁张德全通传一声。
得了示意张德全,连忙用自己尖利嗓音,朝着殿里头喊道:“陛下驾到!”
而殿内正研究着玉佩赵仙仙和李陆,都被这声响猛地吓了一跳,下意识地要将玉佩藏起来,可回过神来,又发觉根本没必要藏,于是就直接放在小几上了。
皇帝见她们母子也不出来迎自己,心里略微有些发虚,踌躇片刻后,就径自进了殿内了。
没想到是,刚进殿内映入眼帘,竟然是她们母子俩一起坐在主位上,看上去颇为亲昵模样,让皇帝不由自主地生出一阵阵酸涩来了。
他也大马金刀地坐下,硬是在中间将人家一对母子隔开来,又大手一伸将赵仙仙揽进自己怀里,极为温柔地笑问:“仙仙与他说了什么?他可还有再如从前那般事事顶撞你?”
赵仙仙被他挤得有些不自在,但还是歪着脑袋,睁着一双亮晶晶杏眸望他,娇声细语道:“陛下放心,自然是没有,陆儿如今已经学好了,您也别总记着从前事罢。”
皇帝微怔,脸上笑容顿时僵住了,又极快地扫了一眼身旁李陆,神色严厉,眼底不悦一闪而过。
自己仙仙前世今生为了生下他,都受了不少苦,可他个蠢钝逆子,却偏听偏信,宁愿相信别人也不相信自己生母,最后还害得自己仙仙也遭了毒手......
李陆感受到他眼风里厌恶,也颇为自觉地起身,走到下首位置上坐着,垂头默不作声。
就在这时,摆放在墙角处铜镀金大西洋自鸣钟,再次发出一阵“咯当咯当”响声,短针和长针都同时对准了正上方,正好到了午时了。
“都晌午了,仙仙还不传午膳?”皇帝压下心底翻滚情绪,握着她柔软白嫩小手捏了捏。
“玖儿和珒儿还没下早课呢,等她们回来了再传也不迟。”赵仙仙笑道,又回握着他粗糙大掌,漫不经心地用指尖在他掌心划了几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