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彩芽心神彻底放松下来,这才有心情打量起东里间的布置,家私都是她的嫁妆提早抬进来布置好的,倒也都眼熟亲切,唯独靠南窗下的小土炕让她眼睛一亮。
“整个长史府,也就老夫人的安享堂和夫人姑爷的雅源阁,在起居室里多砌了土炕。”许二媳妇顺着杨彩芽的眼神看过去,边扶着杨彩芽上炕边笑道,“说是姑爷的主意,当初修葺长史府的时候,姑爷特意交待陈大管事的,让泥瓦匠特特加了土炕。今年是享用不上了,等到入冬,这苏州府只怕再没有比长史府这两方土炕跟暖和舒适的地方了。”
多舒适也说不上,只不过曹杨两家都是北地人出身,像杨家新宅不也加砌了土炕,一是亲切二是便利。
倒没想到曹卓也会起这个小心思。
杨彩芽心头一动,又抬眼去看屋内布置,再看身下的土炕和位置,情不自禁摇头笑起来。
脸上还带着丝丝怀念之色。
许二媳妇不明所以,却也不会傻到多嘴乱问扫兴,等白茶红茶带着粗使婆子抬了热水进来,才交待道,“一应下人,包括我们这些从杨府过来的小丫环和婆子,都住在后头倒座房里。白茶和红茶就歇在一楼的西厢房里,今天我也在下头和她们凑合一晚。夫人要是有事,就拉床头的挂绳就是。”
长史府有家室的下人们,都住在长史府的后巷里,许二媳妇没有特殊情况,晚间也都出府回后巷自家去。
而为了叫人方便,二楼主屋就挂了系铃铛的绳索延伸到一楼楼梯间,一扯铃铛响,下人们就能应声而动。
倒真有些官家门户的做派了。
杨彩芽笑着点点头,等许二媳妇带着人都退了干净,便随手翻了本书倚在炕桌上翻看起来。
既然常刺史这个身份最高的人这会儿都没走,又有刚才曹卓的话,想来翠芳园的喜宴一时半会是散不了。
杨彩芽慢慢翻着书页,一面打发时间一面等曹卓。
屋内灯火通明,大红喜烛火苗窜得极高,随着时间推移,顺着火烛滴落的蜡水渐渐连成长长的一道道火红痕迹。
墙外似乎传来深夜更鼓声,原本清晰可闻的翠芳园喧闹声也似乎渐渐弱了下去。
杨彩芽想要抬眼去看时辰,迷迷糊糊间只剩眼皮上附着的橘色光晕,手中书册一个不稳,啪嗒掉落在炕桌上。
这一声轻响没有惊动瞌睡的杨彩芽,也不知过了多久,雅源阁内传来一阵不小的动静,隐隐夹杂着粗矿的男声,杨彩芽才一个激灵醒过神来。
下意识的偏头看出南窗,就见院门晃过两三道或熟悉或陌生的背影,步履凌乱话语亢亮,随着领路婆子的手中灯笼,渐行渐远,雅源阁短暂的嘈杂又恢复宁静。
楼下传来几句说话声,须臾就只剩重重的上楼声。
除去脚步踏踏声,热闹了一天半夜的长史府,似乎转眼就安静下来,只剩满府喜庆的灯火。
还有新房内触目可及的红。
东里间帘子一掀,伴随着曹卓有些不稳的身形,浓重的酒气扑面而来,几乎带动得屋内花烛火苗都随之颤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