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小树在这里,听到白术的话,肯定又会炸毛。
我家少爷是什么人,怎么会住你那破房子,跟着你受委屈!
但谢槐钰听到了,却并没有反驳,只是勾了勾嘴角,沉吟片刻后道:“明儿你就别去找村长借牛车了,这里有马车,我让车夫载你去。”
其实谢家空房极多,也不是住不下一个白术,但他毕竟是个未婚的哥儿。不清不白的住进谢家,与他的名声总是不好的。
白术又写了一会儿,小树便拿着火折子过来要点油灯。两人这才发现,天色竟已经暗下来了。
于是白术起身告辞,谢槐钰微微颔首,让小树把他送出门去。
小树把白术送到门口,又叫住他的名字,犹豫了一会儿才说道:“少爷他对你好是不假,谢家也不会亏待你,可你也别忘了自己的身份。不该讲的别在外面乱讲,也别起不该起的心思。”
白术沉默了一会儿,眨眨眼说道:“小树,你对我说这些,就不怕我下次告诉你家少爷?”
小树一听,立刻胀红了脸,有些慌张的说道:“你要说便去说。少爷于我有恩,只要是为了他好,这恶人我总是要做的!就算少爷把罚我去劈柴我也不怕。”
白术听完笑了,真诚的对小树说道:“我不会告你的状。不过我是真心喜欢你家少爷,也是为着他好的,你相信我。”
小树一怔,眼里闪了几下道:“总之你心里有数就好,谢家这趟浑水,可不是你表面上看起来那么清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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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术到家的时候,天已经彻底黑了。
白老三屋里已经亮起了灯,他推开院门,正好碰上从茅厕出来的白禾。
白禾大约是上次被白术打怕了,一看到他的人,就冷汗直冒,一瘸一拐的迅速往屋里窜去。
关上木门,才悄悄的从窗口探头去看。
白术今天穿着身从府城买来的新衣服,气色也很好。
白禾心里顿时翻江倒海,白术这么晚回来,还穿得这么好,衣服八成是那谢公子送他的。
“白术!你别以为抱住了谢家的大腿,有什么可得意的。谢公子可是伯爵府的少爷,不过是玩玩你而已。”他心里难受,嘴上忍不住就说了出来。
见白术皱起眉头朝他看来,便立刻关上窗户。反正他躲在屋里,白术也不能拿他如何。
下一秒钟,白老三家正屋的木门被一脚踹开,裂成了几瓣,白术站在门口,一脸煞气,和个活阎王似的。
白老三全家不敢动弹,坐在原地静静的看着白术,白禾张大嘴,连滚带爬的缩到墙角去了。
白术几步上去,抓住白禾的领口,拎小鸡一样的拎起来道:“你要是再不安分,我就去找李三郎,把你勾引谢公子的事情告诉他。你在县里买了砚台,是有记录的,一查就知道我说的是真是假。”
白禾连连点头,说着我再也不敢了。
他是真怕白术去告诉李三郎,谢公子不理他,李三郎就是白塘村最好的对象。如果李三郎不要他了,村里适龄的对象就只有那些家里只有三亩田的庄稼汉了。
白术这才把他放下,扬长而去。
他离开后,白老三屋里又传来了白稻和白老三骂人的声音:你是不是有病,又去招惹他干嘛?这下好了,门被踢坏了,修门又要花银子,你个败家的东西!
白禾害他们亏了三两银子,在家里的地位也一落千丈。
现在那谢家送来的砚台还放在桌上,退也退不掉,他们一看到就一肚子的气。
白禾也不敢再顶嘴,就怕白老三一气之下,真的不给他陪嫁了。只一个劲呜呜的哭,哭了一会儿,就听见白老三吼了句哭什么,真晦气。才总算消停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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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白术一大早就去后山陷阱摸了一遍,一天没看,陷阱里收获颇丰,得了两只野鸡和两只野兔。
这一次,白术没杀野兔,他把两只兔子绑在自己屋内,只拎了野鸡朝河边走去,这鸡是他要带给谢槐钰吃的。
因着今天要去县城里送鱼,晚点还要把订好的家具给拖回来,白术只得把买地的事情推到了下午。
他背着新做的木桶来到河边,陈哥儿早就在那里等着了。
一看到白术,陈哥儿就兴奋的朝他招招手,拿出了一小筐药材。
这些都是他和白术一起采的,白术不在的时候,他自己还采了许多。不过药草不占分量,晒干以后,就只剩下这么多了。
“白术,你看看这些药草怎么样,能卖上钱么?”陈哥儿有些忐忑的问道。
白术翻看了一遍,觉得药草都挺完整,品相也不错,至于价格,他也不太清楚,于是便对陈哥儿道:“看着不错,等我们去城里卖卖就知道了。”
迅速抓完两木桶鱼后,白术和陈哥儿起身上路。
有了这两只木桶,他们背的鱼比平时还多了不少,行动起来也轻便了很多。
来到谢家门口,白术停下脚步。他让陈哥儿在门口等着,自己则拎着野鸡走了进去。
过了一会儿,一辆马车从里面驶了出来,白术坐在上面对陈哥儿说道:“上来吧,我们坐车去。”
为了方便白术拖东西,谢家的马车后面没有带车厢,而是装了个类似牛车一样的拖板,看起来有点不伦不类。
饶是如此,也把陈哥儿的眼都看直了。这可是谢家的马车,伯府家的东西,就这样借给他们使用了,村里还有谁有这样的面子?
“白术!你可真厉害!”陈哥儿兴奋的坐上马车:“这还是我第一次坐马车哩。”
“有了马车是方便许多。”白术说道:“等我把地的事情置办好了,也要买一辆马车,运货的时候也能方便一点。”
陈哥儿不知道白术昨天已经赚够了地钱,听到他这样说,还以为他还在发梦话呢。
有了马车,一个多时辰的路只走了两刻钟就到了。
车子在来福楼前面停下,严掌柜从楼里走了出来,看到白术坐着马车来的,还十分的吃惊。
那驾车的车夫是谢家人,他以前也见过的,于是趁着白术把鱼送进去的时候,悄悄的拉着车夫询问对方怎么会在这里。
那车夫便老实说道:“是少爷让我把白小哥儿送过来的,待会儿还要帮他拉东西回去呢。”
“白小哥儿和少爷很熟?”严掌柜惊讶的问道。
“熟不熟不清楚,只是让我送了他两次,昨天还留了人吃饭呢。”
严掌柜是个人精,听车夫这么说了,心下就有了城府。
能让谢东家亲自差人来送,还留了吃饭的哥儿,哪里能是一般的角色?不过这白小哥儿竟然还有这本事,看来自己还是小瞧他了。
待严掌柜回到后厨,就看到白术正扛着木桶,把里面的鱼腾到空木盆里。
“白小哥儿辛苦了,我来吧。”严掌柜立刻上前说道,从白术手里接过木桶。
“谢谢严掌柜的。”白术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转手就去帮陈哥儿干活。
“还不快上去搭把手!”严掌柜立刻朝着后厨的伙夫们使了个眼神。
几个人一拥而上,把两个木桶都接过来,硬是不让白术他们再碰。
白术:“……”
总觉得严掌柜有点怪怪的。
“严掌柜,今天我没用竹筒来装鱼,但是平日里一筒大概有八条鱼,我以后就按八条一筒和你结算,你看如何?”
白术以前的鱼一筒大概是7-8条,这样来算,严掌柜实际上算是赚了,也没有理由不去答应。
没想到严掌柜一听,立刻摆手拒绝:“不行不行,一筒八条,才算七文,那是我占了你的便宜。我看啊,以后你的鱼就按照一文一条的价格给我,要是大鱼,就给你算上两文。白小哥儿你看还可?”
白术:“……”
他怀疑严掌柜是不是遇到什么喜事了,不过有钱赚他当然不会拒绝。于是便和严掌口头约定好了。
把这次带来的鱼全部数完后,严掌柜总共给了白术两百文。
两百文钱,让陈哥儿好生惊叹了一阵,但对于现在的白术而言,不过是一点点零花钱而已。
他带着陈哥儿去了上次的药铺,药铺的掌柜一看到白术,就把他请进后屋。
陈哥儿忐忑的把一篮草药放在桌上,那掌柜的就上前仔细查看了一番。
这些草药都风干好了,品相也保持的很好。虽说都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但需要的量大,正是他们现在缺的。
“这些草药,值不了多少钱。”药铺掌柜说道:“如果想要高价,下次还得拿些更稀罕的东西。像银花、玉桂这些都能值些银子,若有三七什么的,就更好了。”
听到掌柜的这样说,陈哥儿有些失望,看来这些药草是赚不了多少银子了。
可掌柜的接下来又道:“这样,这些草药我只能算你一文钱一株,这里我数了数,共有一百六十多株,去掉一些有残损的,就算一百六十文钱给你们吧。”
陈哥儿一下就愣住了。一百六十文!这些山里的野菜,竟然就卖了一百六十文!
白术淡定的接过掌柜给他的钱,数出了三十二文。想了想,又加了三文钱递给陈哥儿道:“这是你两层的分红。还有今天送鱼的钱。”
因为草药晒的挺好,白术还多算了一文给陈哥儿。
在他看来,做的好就需要鼓励。
陈哥儿在白塘村是白术能信得过的人之一,他做事还是比较踏实,就是没什么自信。
白术马上就要买地搞大规模生产,他希望能尽快把陈哥儿拉拔起来,帮他管理一些东西。
这做买卖就和打仗一样,一个人再厉害,能力也有限,他还得再挑选几个靠得住的人,跟他一起把事情做起来。
陈哥儿接过三十五文钱,整个人都懵掉了。
他一个哥儿,也不受家里重视,就连出嫁的时候,也就带了点旧衣服破被子,钱是一分都没有的。
三十五文钱,对于他来说是一笔巨款,而这钱是他自己亲手赚出来的。
“我……我也能赚钱了……”陈哥儿手里捧着那三十五文,反反复复的唠叨着。
他又说了几句,就转过头。
白术看到他偷偷用衣袖子在抹脸。
这怎么还高兴哭了呢?白术汗颜……才三十五文而已,买几斤肉这钱就花完了。
“他们说我一个哥儿,是个赔钱货!”陈哥儿的声音有些沙哑:“他们都瞧不起我,说我赚不了钱,也收不上彩礼,浪费家里的粮食。”
白术一听,才知道陈哥儿大概是说的自己的家里人。
“但是我现在也能赚钱了,一次就赚了三十五文!”陈哥儿说着抬起头,眼睛红红的,还含着泪珠,里面却比以往多了些什么,亮亮的燃烧着。
“往后我还要赚更多钱,要给粒儿买地!我要让他们都看看,我陈冬青不是赔钱货。我也是赚得到钱的!”
白术这才知道,陈哥儿原来叫陈冬青,名字还挺好听的。
像陈哥儿这样已婚的哥儿,村里人都是某哥儿的叫着,时间长了,就连他们自己都要记不清自己的名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