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长安好喝,也喝过不少好酒。可在这一瞬间,他却觉得,这么多年坠于杯中的日月,竟抵不过这一口。
酒色入喉,活色生香,那香气悠闲轻快,偶尔迸溅出一两滴莫名的烦恼,却似河水奔流,再长的路途,终究要入海。又似春夜微寒,光影一照便散了。
白长安哈哈大笑,“好一个‘离忧’!”
被沈苍梧这一闹,金一勺这一道“食味知髓”做的尤其用心。
一道道菜品流水一般送上了桌,当中一个极大的瓷盘,盘底荷叶相映,一尾红鲤静卧其中,清澈的汤底被筷子一搅,荡出细细的波纹。
那花,那叶,那鱼,随着波纹轻轻颤动,仿佛下一秒就要活过来似的。
金一勺做出的菜肴,不说味道如何,刀功却是登峰造极,无论冷盘热盘,一花一叶,一鱼一鸟,皆是纤毫毕现,直叫人不忍下箸。
白长安握着筷子,一时不知道从哪里下手。那菜目品相,精致入微之处,无亚于任何一种绚丽的技法,白长安大清早伫在明月楼,本有计较,纵有美酒好菜,一顿饭吃的全无心思。
窗户大开,一道青色的身影悠地蹿了进来。
宋蕴之大咧咧往白长安对面一坐,夹起一筷子鱼肉送进嘴里,又将白长安身边一个叠子端了过来。
宋蕴之满嘴食物,眯着眼睛哼哼道:“真不知道那胖子瞧上你哪一点。”
白长安满眼笑意,“自然是本公子英俊潇洒风流倜傥芝兰玉树仙人之姿……”
“停停停……”
宋蕴之满脸嫌弃,皱着眉道:“要不要脸,王婆也没见着这般自夸的。”
白长安但笑不语。
吃完了鱼,宋蕴之又端了一个碟子到自己身前。
洁白的碟子里放着一个黄噔噔的大橙子,白长安原以为不过是饭后瓜果之属,却见宋蕴之手一提,小半片橙皮像盖子一样被揭了去。
白长安眼露新奇,宋蕴之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蟹酿橙都不认得,白瞎了金胖子这一桌好菜。”
白长安简直要气笑了。想到上次在此地,宋蕴之从一盘鸡引发的诛心之论,也不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