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一扫而过,大堂里有三名伙计一名管事,只有一个年轻男人带着小厮在看香,并没有看到其他客人,跟不用说女眷了。邱晨就估摸着,这样的店子一般都会设立会客室,以备女眷或贵客上门时招待所用。
收回目光,邱晨微微一笑,从荷包里捻了一颗小银豆子扔给小伙计,道:“不要这些凡品,你只挑着你们店里的藏得好东西拿出来看看再说!”
得了足足半两银子的打赏,小伙计脸上的笑几乎把眼睛挤没了,一迭声地答应着,引着邱晨往后边走:“夫人,请您这边儿走!”
邱晨看了林旭一眼,施施然地跟着小伙计穿过店铺,往后边走,一出后门,才发现这个商记香料铺远非外边的三间店面那么简单,这穿过店面,后边居然是个面积足有三四亩的花园子。园中叠石流水,亭台阁榭,花木扶疏,还引了水在叠石假山上造了个小飞瀑,瀑下一片小潭,水清幽碧,有红色黄色的锦鲤在其中自在悠游,又有木制小曲桥在潭上跨过,人走在曲桥之上,一侧是叠石飞瀑,另一侧就是碧幽宁静的小潭游鱼,一静一动,相映成趣,别具匠心。
随着小伙计一路行来,穿过小园子,邱晨笑着指着叠石之上的四角飞檐的小亭子道:“春日正好,你们这园子修的也着实有趣,不如就在那亭子里坐坐吧!”
小伙计得了赏,没有不答应的,连连答应着,引着邱晨小心翼翼地踏着叠石小径,不时还回身提醒着邱晨小心脚下。等邱晨到了小亭子中,小伙计又告了罪,飞快地跑下去,片刻拎了一壶热茶和两只椅垫儿过来,安置着邱晨二人坐了,又飞快跑下去,这一次时间稍久了些,大概一盏茶时间,捧了两只精雕木匣子来。
这回小伙计拿出来的香料也不错,与那日上门的女通事带的品质相当,只是品种多了些。
邱晨一边慢慢地看着香,一边闲聊似的问小伙计:“听说你们店里香料最全,怎么看起来买香的不多啊?”
小伙计一边陪着笑,一边尽心回道:“夫人说的没错,小店东家有自家的商队,这香料比别家略全些。小店有专门上门的通事,是以,好些大户家的夫人小姐就在家里看香。另外,这会儿临近午时,大多客人都回家或进酒楼用饭了,其他铺子里人也就少些了。”
“哦,这样,是我想岔了!”邱晨笑着点点头,又道,“你说好些大户人家的夫人小姐用你们家的香,有哪些?你说出来听听,也省的我买回去跟人家的用重了。”
小伙计虽然不太明白,为什么香不能用重了,但还是尽心尽力地回答着邱晨的询问:“在咱们店里用香的人家多,叫通事上门的,小的不知道,小的只知道一些进店看香的人家。这其中就有郭家的二少奶奶;新任指挥佥事府的柳奶奶……”
邱晨听到这话,就出声打断小伙计道:“咦,我听说新任的指挥佥事呼延大人未娶亲,这又是哪里来的奶奶?”
小伙计嘿嘿一笑,目光狡黠地在邱晨和林旭脸上扫过,压低了声音道:“那位佥事大人确实没娶亲,这事儿不是啥私密事儿,咱们安阳好几家都想着把闺女嫁进佥事府呢。说起这位柳奶奶,据说是佥事大人的宠妾,只是佥事府里没有当家奶奶,就由这位柳奶奶统管着内院,内外都以柳奶奶称呼。不过,这位柳奶奶是真受宠,不过是个姨奶奶,那穿的用的,乖乖,真是什么贵用什么,什么烧钱用什么……说起这位柳奶奶,也是小店的大户,每个月都会来上几趟,哪回来都是几百两银子。除了小店,柳奶奶最爱去的还有首饰店和绸缎庄,最爱织金缎和赤金嵌宝首饰,想来,每月买首饰买料子花的银子也不比在小店里的少……”
邱晨眼角瞥见脸色铁青起来的林旭,又问道:“这位佥事大人看来俸禄很高咯,不然可经不起这位柳奶奶如此花费!”
小伙计嘿嘿一笑,避重就轻道:“这个小的就不懂了。不过,那位佥事大人也曾陪着柳奶奶来过两次,每次也没少花银子……”
说到这里,小伙计话题一转,压低了声音道:“据说,那位佥事大人就要跟省里的一位大人家结亲了,据说媒人跑了几次了,连生辰八字都合过了……嗯,这话儿还是铁塔寺门前的张铁嘴喝醉了漏出来的呢……”
“休要胡言乱语!”林旭忽地站起身来,厉声呵斥道。
小伙计惊愕地看着林旭,连连躬身请罪:“这位爷,小的都是听人这么说,也随口给夫人公子们解解闷儿……小的知道错了,请公子赎罪啊,请公子饶了小的吧!”
邱晨面色镇定地伸手拉了拉林旭的衣袖,拉着林旭稍稍敛了怒气,这才回身对小伙计笑道:“罢了,罢了。这些也不是你传出来的,就不必请罪了。喏,你把这几样给我装了,会账吧!”
小伙计脸上的恐慌哀求一滞,噗通一声跪在了邱晨面前,在邱晨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就实实在在地磕了个头,也不用人拉,利落地自己爬起来,一脸笑容,躬身道:“小的谢谢夫人。这些香,小的只能卖,不能让银子,小的这就去请我们掌柜的,我们掌柜的能给夫人让些银钱……若是大管事在,还能多让些……”
自顾自地说完,小伙计逼着手躬躬身,转身就走,一溜烟儿地下了亭子匆匆去了。
邱晨慢慢转回头,微笑着倒了杯茶递给林旭:“消消气,那些话也只是小伙计从别处听来的,你跟他生气也没用!”
“大嫂!”林旭有些不认同地叫起来。
邱晨神色温和地笑笑,抬手拍了拍林旭的胳膊道:“嗯,我知道,我知道。那人与别人不同……”
说到这里,邱晨的目光一扫青杏和春香,两人警醒地曲曲膝,下了亭子,站到两侧的路口上侍立。
“先喝口水。”邱晨看着林旭端起茶杯喝了口水,这才语气温和地继续道,“你刚刚看到了,那个小伙计向我磕头致谢,又主动去找他们掌柜的给咱们让钱……这并不是之前我给的那点儿赏钱的用处。不过是因为我刚刚替他说了一句话,我对他表达了善意。而你对他呵斥、怒目而对,他对你可能就心怀怨气……”
林旭张口想说什么,邱晨抬抬手止住他,仍旧温和道:“嫂子不是说你做的不对,也不是指责你。我只是告诉你,与人为善就是与己为善。人和人之间哪怕是骨肉至亲,也需要互相亲近才能维系,若是一方恶言相对,不理不问,死活不管……你想想,着双方还能好么?”
看着林旭已经渐渐消减了怒气,脸色变得迷茫又凝重起来。
邱晨拍拍他的手,和声道:“我今儿跟你说着些,也算是临时起意。不管是之前咱们衣食不继,需要靠邻里乡亲们救济的时候,还是如今咱们的日子越过越好,我都一直秉持着一个与人为善的原则。只要能帮上的,都会尽力去帮,能够拉一把的也会尽力拉一把……这也可能影响到了你和阿福阿满。我今天跟你说这些,就是要告诉你,与人为善的前提,就是对方也心存善意。如果,对方心怀叵测,咱们还一心想着与人为善,就真跟东郭先生一样了。”
林旭垂了眼睛,渐渐地连头也垂了下去。
不等他理顺自己的情绪,小伙计已经匆匆引着一名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过来。这位正是小伙计口中所说的辛掌柜。这位辛掌柜自然比小伙计又圆滑的多,很是热络地跟邱晨寒暄了几句,就很大方地一挥手,给邱晨打了个九折,算下来也省了三十多两银子。
邱晨也不跟他客气,示意青杏拿了银票子会了账,带着林旭告辞离开了商记香料铺。
从香料铺子里走出来,邱晨也没回家,带着林旭就在府前街的云中仙酒楼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