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还有什么，是牙山和开荒团的人没有了解到位的？

……想不通，不明白，按道理讲黑虎族不该是这样鲁莽的部族，不过也有可能是因为这几年他们在西边的成功掠夺改变了他们的思想。牙山就把这些一五一十地和卫深讲了：“我记得之前听游族人说过，黑虎族这些没有往东来，他们倒是往西扩张了不少，十年年前黑虎族人只有二百名，现在他们族里光成年的战士也有三百人了，不过里面有一百多人是其他部族被劫掠过来的。有一些小部族，人口本来就不多，可能才十几个人，被黑虎族抢了之后，女人和孩子全归他们了，男人只好也加入黑虎族。”

“他们是一群强盗！这些混蛋，一直都是这样做的！”讲到这里，牙山又有些愤懑：“据说以前他们也是这样对我们族人的，那是我还没有当上族长之前的事了……不过后来，我们往东迁徙了不少，他们就没有再跟过来了。”

卫深听到这里，突然问道：“牙山，你清不清楚西边原本有几个部族？实力如何？”

牙山楞了一下，他身为一个土著，像是这样的问题就不太能回答的上来，因为东西方没有什么路，虽然他们在兽人里算是很强大的，但普尔星太过于原始，不管是对谁都称得上一句“危险”。就算是高级兽人，在没有良好装备和补给的情况下，也可能会不明不白死在外面。牙山就非常老实地说：“我是听老祭司讲的……就是牙摩的师父。”

原来，这片大陆的东边有一片平原连着丘陵，土地相对比较平坦，而且降雨量比较平均固定，适合兽人生存。西边多有高山和大江大河，再加上降雨量的差距也比较大，干旱和洪水你永远不知道哪一个先来，兽人就比较少了。

东边的部族，小一点的像是岩皮野猪族，一族也有将近百人，多的比如说雪兔族，更是有将近二百人。西边却常常有十多个人一族的小部族，他们每年都会翻山越岭和另外几个邻山的部族相亲，倒也能繁衍生息。

听到这里，卫深已经明白了黑虎族族长的想法。

他们一族先向西行，在抢劫的同时，也是收拢当地部族，这个过程可能是比较血腥的，但西边也有不少与世无争的弱小部族，就算全都被杀了也无人为他们喊冤。遇到强大点的部族，就干脆连人一起抢了——很有可能还是半推半就的，因为根据牙山的说法，这些小部族相亲都要跑很远，既不安全也不方便，如果他们能够加入一个大的部族的话，至少这个繁衍的难题就解决掉了。

这种人数少的部族，也很难形成什么文化，通常是很快就被黑虎族洗脑，一年不到，就连自己的老祖宗是谁都不记得。

黑虎族的这一行为，消耗的时间可谓是很长，然而好处也非常多。首先，他们在这十年内得到的发展，可能换成别的部族，五十年也做不到。

第二，他们做的算是无本的买卖。黑虎族人是高级兽人，打西边的一些中级兽人低级兽人那可不是跟玩的一样，打完了之后，搜刮人家的仓库——原始人已经有了仓储的意识，皮毛啊肉啊都会保存下来，这些都被黑虎族取走，也算是原始人的以战养战。

第三，这样迅速强大自己之后，他们就可以往东走了。

牙山说这么多年黑虎族都一直在西进，而不是往东来，他以为是自己和巨鹿族，青蛇族的抱团吓退了黑虎族，但实际上他们这个松垮的小团体在人家眼里只能算是一个挑战而已——你们三族在一起，人数比我们多，但我们收了很多人之后，人数又比你们多，而且我们只有一个族长，这就比你们团结了吧？

就算今年开荒团不来，再过几年，岩皮野猪族可能也躲不过被人收拢的命运。

只不过这就和现在的和平收拢不一样了，难免会演变为暴力和血腥的战争。

卫深想到现在，告诉牙山：“这事不是你的错，黑虎族有些小计划，不过不用担心他们，接下来你该做什么就做什么，也不用再去劝说了。”

牙山以为是自己办坏了事，有些沮丧，卫深却说：“现在有另外一项非常重要的任务要交给你，因为我怀疑黑虎族想要发动战争的缘故，三个村落都不再安全，其他两个村落我会专门派人去管理。但岩皮野猪村我希望你能够和当地的治安官一起抓好防守，现在任命你为当地的护卫队队长，你能完成任务吗？”

岩皮野猪族的前族长顿时瞪大了眼睛：他还以为自己一辈子都当不了战士了呢！虽然没有什么政治敏感度，但自己在族内的威望比别人高，所以为了稳定，他也无法带人作战，而只能当个地主（地主这个词是从白老师这里听来的）舒坦富足地度过一生——好吧，这看起来也不错，但是没想到他居然还有领兵的机会啊！

卫深少将阁下居然如此信任他！

他一定不能辜负这份信任！

牙山站起来，行了一个歪歪扭扭的军礼，他大喊一声：“保证完成任务！”就大步走出去了。

一直在旁边围观，并没有试图插话的白宁这才感慨了一声：“哇！”

看这样子，谁能想得到，这是一个普尔星的土著呢？

就卫深和他一起看的不少纪录片里，一些帝国小星球上的民兵也就是这素质了吧！

但很快，他的注意力回到了刚刚卫深说的那件事上：“阿深，那个黑虎族怎么那么坏啊？”

卫深对此倒是挺能接受的，他揉揉白宁的脑袋：“每个种族的生存方式不同，所以形成的文化和习惯也会完全不同。人如果在什么地方得到了好处，就算那只是碰运气，他也会一直想要碰下去。可能黑虎族只是某天抢劫了一个西边的小部族，又无意间发现西边还有不少这样的小部族，他们就决定一直这样做了。”

这倒是真的，如果从这角度看的话，还真没法说黑虎族做的哪里不对。世上连守株待兔的人都有呢，黑虎族尚且没有想着不劳而获，他们只是不择手段而已，别人要如何和他们讲道理？

卫深又说：“不过他们的这个做法，是注定无法长久的。帝国在扩张的过程中也曾经采取过以战养战的方式，最后却发现总有抢无可抢的时候，到那时，被利益抓在一起的团体就会分崩离析。所以后来，帝国人才逐渐重视生产，农业生产，工业生产，甚至是人口生产……只有保证这些全都是合理发展的，帝国才能够长久。”

白宁心想然而你们也没有多重视农业，但是他一转念，就发现帝国至少在农业完全是自给自足的，存粮也足够，而兽人本身也不太追求口感和味道，所以——他们这是做得已经很不错了？

果然啊，作对比不仅要做横向对比，也要做纵向的历史对比。

而黑虎族现在可能也发觉这个危急了，西边能有多少部族？被他们杀啊抢啊的，就像是个本来就不大的金山一样，早都被挖空了。如果他们还想继续发展下去，可不是要往东走嘛。

正好开荒团基地又要搞集市，对于黑虎族来讲，这可不就是欢迎人家来提前“踩点”了。

……他们还想收拢这几个种族，可能黑虎族也打着同样的算盘呢，开集市的那几天，黑虎族肯定会搞事情，而如果开荒团露出了弱态，这就会被他们抓住，进而告知其他几族：你们想要跟随的老大不过如此，那还不如加入我们，咱抢了他丫的。

白宁把自己的想法告诉卫深，他觉得这还有点被害妄想症，但卫深却赞许地看了他一眼，目光中甚至流露出了“我家小白宁怎么这么聪明”的慈祥（？）：“你想的很好。而且我推测，这次的黑虎族族长，恐怕也是故意这样刺激牙山的。”

站在他们的立场，很难理解别人的想法，但如果站在黑虎族的角度，这就清晰多了——现在他们只知道牙山带着岩皮野猪族，和另外几个兽人部族加入了一个势力，这势力强不强大？有多强大？都不太了解，但首先一个丰饶是可以肯定的，不然怎么会主动要求办集市呢？

“而且，牙山今天穿的是什么，你注意到了没？”

白宁：“什么？”

卫深继续解说：“他穿的是普通的工作服，也不怪你发觉不到，因为现在工人都这样穿。但自从这段时间疯狂吸收土著之后，布料的使用就比之前紧巴多了，裁缝现在缝制工作服，会用皮毛做帽子，鞋子，手套，而不是棉布填充棉花。这些皮毛都是质量上乘的，虽然在咱们看来每一套只需要一些边角料，但在黑虎族人看来可就不同了。牙山带着他的护卫队都穿着这样的好皮子，大摇大摆地过去，看起来想不想是冤大头？”

“黑虎族人就会考虑两件事了，第一，这么多好皮子，是不是能说明对方很强大呢？如果是十年前，可能会往这个方面思考。但他们在西山征战多年，恐怕已经非常自大，觉得岩皮野猪族的实力和十年前没有变化，那对方整体应当也就那样吧。所以转向第二个方面：是不是东方本来就很富饶，什么物产都比西方丰厚呢？所以这时候，在他们脑海里呈现的我们就是人口多，整体弱，还有钱的肥羊形象了。至于说这个肥羊会不会无法一口吃下，也很好办，喊几个伙伴来一起吃，只要伙伴都比自己弱，那么在消耗掉肥羊之后，再去吃伙伴也是一样的。”

白宁明白了。

的确就和卫深说的一样，这是他们在西山区做熟了的事，他们自以为经验十足，所以到了东区，就毫不犹豫地想要用。

却没有想到会踢上铁板……不，这个真的很难想到，这个星球太原始了，原始到原住民脑海中还没有一个“外星人有可能多厉害”的念头。他们见到的都是弱者，自然以为全世界都弱了。

好多人都喊他白老师，今天却是卫深给他上了一课。白宁又愣了一会，虽然明白了其中道理，但他还是觉得心里有什么地方不舒服。

就好像一件事情，他以前从来没有见过的，现在理解是能够理解，但却没有办法承认对方是正确的，更没有办法说服自己该接受这一点。

他觉得这是他的问题，他以前……从来没见过黑虎族的这种人，这不就是强盗吗？但他们偏偏是依靠做这种事情起家的，这就让白宁更加不舒服了，有种好人得不到补偿，坏人却因此受益的不公平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