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的窗帘关得死死的,灯也关着,光线很暗。
医生吩咐:“纱布马上就要拆完了,一会儿先别急着睁开眼睛,慢慢地睁,感受一下光线,别太着急。”
她嗯了一声。
多想这个时候,站在她身边细心嘱咐她的人,能够是她陆修远。
她感受着纱布完全离开了眼睛,慢慢地睁开眼来。
屋子里的光线很暗,但她感觉却很亮,好些天被困在黑暗里,突然而来的光线真让人不适应,刺眼,还是有些疼。
但她看得很清楚。
她还没有完全适应这阵光线,突然一个冷冰冰的女声吩咐,“你们都出去吧。”
“是,夫人。”
宋薇闻声望去时,医生和护士都出去了,留下一个中年妇女站在她的床边,盘着高高的发髻,整齐而又贵气的发髻,耳畔的珍珠坠子特别的配她的皮肤,身姿站得笔挺,姿态很高贵,大约五十来岁,不,四十岁,三十多?
好像三十,四十,五十,皆有可能。
因为她既有着三十多岁的年轻容貌,又有着四五十岁的阅历和智慧。
这些,在她冷漠的眼神中,看得清清楚楚。
在宋薇对上对方的目光上时,对方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你就是薇薇?”
宋薇与对方对视,没有立即回答,猜测着她的身份,她的来由。
那高深莫测又略带清冷的目光,让她颇有几分熟悉的感觉。
对方说,“我和你可能还是没有缘分,终究是没有机会做婆媳了。”
什么意思?
宋薇这才问,“你是……”
“对。”苏玉依旧保持着高贵优雅的站姿,“我是陆修远的母亲。”
她是陆修远的妈妈?
宋薇没有过多的反应,似乎是在意料之中,也似乎是猜中了她来这里的目的,反倒是安静了下来,目光慢慢地从对方的身上抽开,带着几丝疼痛和幻灭,涣散地落在病床一角。
“我儿子他……”
苏玉的话,被宋薇斩钉截铁,“阿姨,如果你是来告诉我陆修远已经不在了的消息,那就不必了。你们任何人说的任何话,我都不会相信。”
“拥有坚定的信念固然是好。”苏玉的脸上始终是一缕清风般的幽冷,“但活着的人,终归是要面对现实的。”
胡柯沉默,眼里的哀伤和难过宋薇看不见。
宋薇也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儿,胡柯才问,“薇薇,如果有一天我哥不能陪在你身边了,你会挺过去吗?”
“什么意思?”宋薇问。
胡柯抬了抬唇,想说什么又算了。
宋薇感受到他的欲言又止,忙又问,“你知道他现在怎样了对吗?他重伤,他死了?”
胡柯擦了擦眼角的泪,为了不让她多想,努力地平复着自己的情绪和声音,“我哥就是伤得比你重了一些,不过会好的。”
“你在撒谎。”宋薇心如明镜。
“真的,来之前我刚和我妈通了越洋电话,她说我哥恢复得不错,只是……”
“好了,不用说了。”宋薇知道,他们都在说谎。
越是不想让她知道实情,越有猫腻。
她非常讨厌这样的隐瞒,非常。
明明非想知道背后的那个真相,却又害怕知道。
她说,“菲菲,我的汤呢,给我喝汤。”
“薇薇姐,你不是说不合你的胃口吗?”菲菲把还保着温的炖汤端给她。
她摸索着,端着保温盒喝了一大口。
“有肉吗?”她问菲菲。
菲菲赶紧给她舀了一块鸡腿肉,她就着汤吞进嘴里,大口大口嚼着肉。
她说,“我要快点好起来。”
好起来了以后,她要亲自去见陆修远,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否则他们所说的每一句话都不可信。
“胡柯。”她掩着内心的恐慌和悲痛,一边大口喝汤,一边勾唇微笑“以后你得叫我嫂子了,你哥说了,只要我愿意,随时都可以跟我领证结婚。”
“我还是喜欢叫你薇薇。”
“叫嫂子。”
“好吧,只要你喜欢。薇薇,不管……”
胡柯的话,被她斩钉截铁,“说了叫嫂子的。”
胡柯勉强地笑了笑,“我是想说,不管怎么样,我都会永远陪在你身边。”
宋薇嘴角的笑意慢慢收敛,脸色越来越黯淡,“胡柯,我今天不想跟你说话了,你回去吧。”
跟他说话好伤感,句句看似是在安慰她,却句句透着伤感,透着隐隐约约的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