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令扬轻吸了口气,他道:“帮我带句话给他:三年前我就做出的决定,现在也是一样,不会有任何的改变。”
“也请他不要有任何的动作,他该紧张的,是傅家的那位继承人。”
“他若做出什么来,才叫让傅家颜面扫地。”
俞苍苍在看到湘园的时候,心里就明白这顿饭,其实没有什么意义。
其实不管是祁令扬,还是傅寒川,都不是让人拿捏的主儿。
祁令扬只是表面看起来温雅,可他的本质,是片薄刃,伤人的很。
她望着他道:“你就这么不想回到傅家?”
祁令扬勾了下唇道:“傅家?”
他望着俞苍苍说道:“当年我的母亲,若是愿意委屈了自己,她就还是傅正南的女人。但她要的,是光明正大。”
“我母亲选择把我生在祁家,她的意思,应该不是要我再回去。”
祁令扬正是看明白了这一点,才从来没有把傅家的血脉看得那么重要。
当他知道自己的报复伤害了另一个人,便收了手。珍惜自己在乎的人,别的对他而言,什么都不存在。
至于别人的指指点点,他从来都没放在心上。
看到苏湘拎着重新拧了的毛巾走出来,他抱着珍珠站了起来,走向苏湘道:“时间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
苏湘回头看了俞苍苍一眼,想必这段时间里,他们也是说了什么。
苏湘点了下头:“那便回家吧。”
两人一起走向屋外,别墅的二楼某个房间,上面一道人影看着慢慢被夜色吞没的两人,眸光微闪了下。
苏湘抱着犯困了的珍珠坐上车,回头看了一眼那间亮着灯光的别墅,她想她应该再来一次。
而在别墅内,傅正南从棋牌室走出来,俞苍苍走过去道:“看起来你们谈得很不好?”
傅正南的脸色难看至极,他沉着声道:“只是嘴硬,我就不信,她还真能做的出来!”
从别墅回到了两人的小窝,俞苍苍冲了杯冰糖菊花茶给他降火,傅正南心烦意乱的揉着额头,只看了那茶一眼,摆了摆手推开了。
现在祁令扬是要回到祁家去给祁海鹏做儿子,祁海鹏现在膝下无子,就只有那么一个孙女,为了那唯一的香火,便什么都能忍了。
哪怕那个女人曾经跟过傅寒川,对他来说,不过是回到了苏明东最初的算计。
祁海鹏能忍下,可他不能咽下这口气。
祁令扬是他的儿子,他迟早要他回来认祖归宗。如果他跟那哑巴结婚了,就算他带着祁家的家产回来,那时候也成了全城的笑话。
傅正南头疼的很,那女人的脸皮之厚,为了报复回来,是什么都不怕了。
俞苍苍见他不想喝茶,便将茶杯放在了茶几上,上前给他揉按了起来。她缓缓的道:“苏湘是令扬除了杜若涵以外,第二个心动的人。”
“你要让他改变心意是很难的事,慢慢来吧。”
“慢慢来?”傅正南的语调提了起来,“他们这就要结婚了,祁海鹏现在是急着要把这关系给定下来,好让他的孙女有个安稳的家!”
“这老混蛋!”
傅正南就只差没怒骂起来,三十多年前收了他的女人,三十年后,又抢他的儿子。
俞苍苍看着又怒起来的男人,没再吭声,只更用力的揉着他。
说起来,这都是他的家事,跟她有什么关系呢?
她望着前面墙上的一幅花田油画,心里的倦意更浓了。
过了会儿,等他的火气降下来了,她若有所思的道:“老傅,你之前说,等你选出了继承人,我们就一起离开这里。”
她垂下了手,走到傅正南的面前,在他的膝盖上坐了下来:“你不要管这些了好不好?嗯?”
望着面前一双委屈的眼睛,傅正南的脸上露出了些愧疚。他拧着眉,摸了摸她的脸:“苍苍,等这件事结束了,我一定带着你离开。但是我现在走不开身。”
“你知道现在……”
俞苍苍打断了他:“那你给我一个孩子好不好?”
“你的那两个儿子都不听你的话,不然我给你生个女儿,不是说,女儿是贴心小棉袄吗?”
“等我们离开了这里,带着女儿一起生活,以后的日子也不会太单调。”
俞苍苍近乎渴切的看着他:“好不好?”
傅正南拧着眉:“苍苍……”
……
傅家老宅。
傅寒川带着傅赢回去以后,卓雅夫人安慰了常妍好一会儿才把人送走,正要上楼的时候,傅正南拉长着脸走了进来。
她微微的愣了下。
这两年,卓雅夫人跟傅正南的关系毫无改进,反而因为她算计了祁令扬的事情,关系更加恶劣了。
卓雅夫人心里也有火,她一心为了这个家,可现在弄得丈夫对她横眉冷对,儿子对她不理不睬。
对傅正南,她从来没有讨好的脸,也没有软言软语,只冷声道:“今天怎么不在替身那里过夜?”
对于俞苍苍,她连句狐狸精都懒得骂,不过是个死人的替身。
而这场婚姻到至今,不过是人前的逢场作戏。
这傅家老宅,不过是座活死人墓。
不过就算她留不住自己的丈夫,她也是这高高在上的卓雅夫人!
傅正南对着卓雅夫人那一张冷淡的脸,脑子里又一次的浮现苏湘说的那些话。
若不是她设计了那场局,也不会被那个女人抓住了机会,死抓着祁令扬不放。
他道:“卓雅,你有时间争风吃醋,不如好好看住你的儿子!”
“你造下的孽,迟早要还的!”
这时候,祁令扬一条胳膊搭在了苏湘的腰肢上,将她往自己这边靠了靠,这一姿态就说明了一切。
而他接下来的话,更是显得冷硬。只听他淡声说道:“她是我的未婚妻,父亲若是要一直这样的话,那我觉得,这顿饭没有必要再吃下去了。”
傅正南的眉毛立即的皱了下,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显得很是震惊,而俞苍苍对祁令扬这么直白的宣誓也显得意外。
都已经是未婚妻的身份了?
气氛又一次的凝重了起来,俞苍苍看了眼傅正南,感觉他有些压不住怒火了,只好又打和场道:“好不容易在一起吃顿饭,有什么,还是先吃过以后慢慢说吧。”
“总不能一直这么饿着肚子说话吧?”
傅正南的气息沉了沉,绷着的脸色稍缓了下,似乎对眼前的这个局面也不想再继续下去。
他摆了下手往餐厅走过去:“先吃饭。”
对苏湘而言,她并不想吃这顿饭,尤其是在这种不欢迎的情况下。既然不想看到她,都不知道干嘛非要她来。
不过已经到了这个份上,就算是走个过场也只能把这过场给走完了。
别墅的主人就是做私房菜的主厨,按照吩咐把菜品端了上来。
苏湘不想对着桌上那些人,便随意的看了一眼那主厨,这一看惊愕了一下。
这个人的长相若是再年轻些,必是个美男子,而即便是显得苍老了,也非常的有男人千帆过尽的那种沧桑感。
这么看着又有些奇怪,不止是给人一种沧桑感。
而在男人低下腰将餐盘摆上桌的时候,苏湘终于看出来,那种奇怪是什么了。
他的左侧眉毛有一条疤,将那一条浓眉横断,仔细看的话,这个人似乎是做过整容手术的。
那么他之前,脸上应该还有更大的疤。
这么一看,倒是有些印证了之前那位俞小姐进门之前的一番话。
八字硬。
可按说八字硬的人,应是带着煞气或者刚毅之气,这个人的气质甚至不像是个拿刀铲做饭的,倒像是个拿笔的艺术家。
再看他的衣着,按说他买得起这里的地皮,又接待那些达官贵人,却穿了一件普通的衣服,白衬衫外面套了一件陈旧的灰色背心。尤其是那件背心,好像穿了许多年了。
苏湘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矛盾的一个人。
察觉到苏湘的打量,这人转过头来,看到苏湘的脸微微的怔了一下。
苏湘感觉到这个人的瞳孔似乎缩紧了下,不过那一瞬间太快,她眨了眨眼再仔细看时,只见那人微微笑着问道:“这位太太,请问您是否有什么需要,可以跟我说,我会尽力达到您的要求。”
苏湘又眨了下眼,大概是她一直处在紧绷状态,有些疑神疑鬼了。
她忽略了那人的称呼,只是见过就不会再见面的人,没有必要去澄清些什么。她笑了下道:“可以将这里的暖气开足一些吗?我的孩子还小,怕她着凉了。”
这里城郊地带,又是荒凉的地方,感觉温度都要比别的地方低一些。
“可以的,您稍等。”那人给旁边的副手打了个招呼,那副手便去调了暖气,那人又问道:“这样可以了吗?”
苏湘道了声谢,那人又说了句慢用,便离开了餐厅。
苏湘注意到那个人走路的时候,脚是有些跛的。
不等她再想些什么,确切的说,这剩下的时刻也不容许她再想些什么。
餐厅里,一时又只剩下了今晚来的主角。
吃饭间,傅正南只问了祁令扬一些关于公司上的事,又说了些父子亲情的话。
人好像到了一定的岁数,只要一显老,就会迅速的衰老下去。
傅正南比起三年前,白发更多了些,之前只是鬓角白了,而现在额头也显出了白发。就连说话的时候,那种大家长的威严也柔和了不少。
他没有想到,祁令扬在运作着盛唐的同时,还运作着另一家公司,这件事就连俞苍苍都被瞒了过去。
“你这一手,倒是藏的好,连我都瞒了过去。”傅正南以为自己从认了这个儿子开始,便是掌控了他,却没料到自己投下去的资金,给了他脱壳的空间。
他夹了一片冬笋放在祁令扬的碗碟,有欣赏之意,也有不满。
感觉就是养了一匹养不住的狼。
但狼之所以为狼,是其有野性,不受人控制。作为一个出色的商人,就必须有这种狼性。
祁令扬淡淡的道:“只是做些个人投资而已,不算什么。”
傅正南扯了扯唇:“只是个人投资?你这是给自己留了后路。”
另外组建公司,培养自己的专属势力,而且还把他重要的人给挖了过去。
楚争那小子知道还替他瞒了下来。
他摇了摇头,在祁令扬做那个什么app的时候,他就应该有所察觉的。
难怪他做那个app的时候格外用心。
除去他算计傅寒川的那些心思,他其实还在做自己的事业。
一个新建的公司,由一个公益app一炮打响,扩大了影响力,在市场上建立了良好口碑,就一下子高了起来。
既做了公益,又算计了对手,还为自己某得了利益,这一箭三雕的手段,这种远见,同他年轻一辈的人里面,没有几个人。
如果那个时候就知道,那他要他留下的,就不会只是盛唐,这样,他也不会出走的那么干脆了。
不过事已至此,傅正南翻旧账也没用,他换了个话题道:“在凤城,有没有遇到什么事?”
“三年不联系,你就没有一点顾念亲情?”
“这不是怕你知道了过去逮人吗?”俞苍苍笑着说了一句。
有俞苍苍调动气氛,聊天也只说些家常,气氛一直维持着融洽。
那边说着话,苏湘便抱着珍珠喂她吃饭。
小丫头喜欢吃蛋羹,苏湘便一勺一勺把她喂饱了再自己吃了起来。
本来只是随便吃几口垫垫肚子,尝到那一道日本豆腐的时候,苏湘的眉头皱了下。
这种口感,跟她做的有些相像。
豆腐裹了淀粉在油中炸过,再浇上酸甜的肉末番茄汁,外面有一层酥粘连的皮,内里是软软的豆腐,酸酸甜甜的口感非常开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