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唤道。
常青本还以为他不认识自己了,没打算上前跟他说话的,只是看着下了雨,想给他送伞来。可听他这话,他明显是想起自己了,他惊喜不已:“王爷你……”
“回家吧。”长孙祁烨道。
“是!”常青立即上前给他撑起伞,边走还边看他,可他只漠然看着前方半个字也不提。
长孙祁烨察觉到他有不少话想说,半晌,才终于道:“你想说便直说吧。”
“是。”常青憋在心里的一口气才终于吐了出来,道:“王爷,定王殿下……已经死了……”
长孙祁烨猛地站在原地,眉心拧起,脑海里忽然浮现就在今日长孙玄隐还来府上见过他的画面,他还告诉自己最好不要想起他……
他站在原地,眼泪蓦地就落了下来。
“死了好。”长孙玄隐说罢,看着前方深秋凄凉的长街,偶尔有马车跑过,溅起路边的水花,行人们行色匆匆的躲雨,路边的大户人家门口也支起了红色的灯笼,烛光晃晃悠悠倒映在水中,看起来,京城好似更加的热闹繁荣了些。
可是自己却跟这些繁荣格格不入起来。
他一步一步往前走,眼里已经没了神采,常青终是知道自己不该提的,等又往前面走了些,才小心翼翼道:“此番跟王爷回来的人,真的是王爷的王妃吗?”
直到这时,长孙祁烨才终于想起了林枕溪来,想起她总是陪在自己身边,想起跟她一路行来那些开心的日子……
“枕溪……”
“属下也觉得那姑娘是个好的,若是做您的王妃也十分合适……”常青瞧见他眼里浮现些许的光辉,这才放心的说了起来,但话还未说完,长孙祁烨才终于快速往前走了起来,直到抓住路旁的马,跨马翻身往穆王府而去。
他记得是他抓着枕溪的,不让她离开,要让她做王妃,可是今日他想起一切时,他没有顾上她。
他记得,她来时,好似拿了什么东西要给他,可是他看也没看一眼就走了……
他骑着马飞快的往家而去,才到穆王府前,便发现穆王府前的灯笼是灭的。
“王爷回来了!”门口的侍卫惊喜不已,立即让人传了下去,又拿了伞来迎接他。
“枕溪呢?”他一下马便抓着侍卫的手问道。
侍卫有些懵,他们只知道王爷新带回来一个王妃,但并不知道这王妃就是林枕溪。
“王爷……”
侍卫为难的看着他,长孙祁烨却已经等不及,提步便飞快的往里而去。
他直奔林枕溪暂住的房间,但才过来过来,才发现房间里根本一个人也没有,蜡烛也是灭的。
他感觉那股恐惧个孤独的感觉瞬间袭来,将他吞没。
“枕溪……”
他轻声唤道,外面传来脚步声,他以为是林枕溪,飞快的跑了出来:“枕溪,你没走!”
“王爷……”提着灯笼过来的小丫鬟吓了一跳,等长孙祁烨看清,才发现根本不是林枕溪。
“枕溪呢?”他再次问道:“她是不是又调皮,跑出去玩了?雨下的这么大,她跑出去能玩什么,回头担心又要着了风寒……”
常青跟着来时,听到他的喃喃自语,眼眶微红,擦了擦眼泪,才走过来问那小丫鬟,道:“王妃呢?”
小丫鬟这才反应过来,忙站好,道:“王妃下午追着王爷出去,没多久就回来了,不过收拾东西就走了,只让奴婢把这个交给您,说是送给王爷您的,是她从庙里求来的。”说完,掏出个手帕来,手帕打开,里面放着一块玉,小牛模样的。
长孙祁烨看着这玉,目光终于是痴了起来,如同丢了魂魄。
“终于……还是弄丢了……”
他拿着那块玉,面带自嘲的便转身走了。
小丫鬟不放心,还想追上去,却被常青拉住:“让王爷一个人吧。”以前王爷也是喜欢一个人的,他的情绪,只有他自己能排解。
他看着长孙祁烨的略显消瘦的背影,寒风吹起他的衣袍,让他看起来越发的清瘦起来,满身悲哀风尘,好似老天爷在他身上开的一个又一个的玩笑,留不住,终要散。
小丫鬟年纪小,不懂这些,只嘟囔了一句:“王妃说去族亲家,常侍卫,您知道是哪个族亲家吗?”
常青眉梢一挑:“王妃亲口跟你说的,她要去族亲家?”
“对啊。”小丫鬟点点头,常青跌落谷底的心迅速兴奋起来,王妃这主动说出自己要去的地方,不正是等着王爷去找呢?
王爷这人,失去过一次,就害怕了吧。
他快速跑了上去,跟长孙祁烨道:“王爷,王妃现在兴许就在林家呢。”
“嗯。”长孙祁烨知道。
“要不属下去看看她?”常青看他还是之前那样子,试探道。
长孙祁烨脚步停下来,转身看着他,忽然浅笑:“你怎么知道,我爱的是她,而不是阿慕?”
常青怔住。
长孙祁烨笑起来,看了看手里的玉,再看看廊边一颗已经枯萎了的桃花树,终于上前将玉挂了上去,未再说什么,只转身而去。
常青看着他的背影,沉沉呼了口气,王爷这是把自己关在了自己的牢里,不肯出来了。
他转头看了眼那在风雨里晃晃悠悠的玉,终是轻轻叹了口气。
此时的林府。
林锦澄脸上已经生出了不少的保胡渣,他坐在花厅中,看着拿出信物,信誓旦旦说自己是林家族亲的时候,他其实是有点怀疑的,毕竟有了陈阿妙的事后,他已经对这些事都多了一分疑心了。
林枕溪见他不信,又拿出个盒子来,放到他面前,道:“这是祖母让我带来的,说若是能帮上你们的忙,便最好了。”
“祖母?”林锦澄更加不解,毕竟这所谓的族亲好似重来没有见过。
林枕溪浅浅一笑:“我祖母叫楚姒,你听说过没,曾经也是大家族的女儿,后来还做了皇后,只是后来不爱江山,随我祖父一道去了离陀岛。这是她让我送来的,至于为什么嘛……”林枕溪皱皱眉,才道:“说来我自己也不信,但祖母说,她做了个梦,梦到族亲的哥哥姐姐们会需要这个,而且送出这个后,她的任务就完成了。”
林锦澄听得稀里糊涂的,可看她板着小脸一脸认真的样子,终是打开了她拿过来的盒子,打开来后,竟是一枚玉质的虎符,只不过这虎符看起来,好像是北燕的……
他皱眉:“这是北燕的?”
“我不知道,祖母说只让我把玉送来就回去,不问你们的事。倒是族里的林姐姐,祖母说,若是她有困惑,可以去离陀岛见她。”林枕溪道。
林锦澄看着她一脸单纯的样子,想了想,还是道:“你今日可有去处?”
“没有,我们是来投奔你的。”沫沫连忙道。
“如此……那我先安排你们在客房住下。”林锦澄浅笑着说完,林枕溪也站起了身来,只是去客房前,她才道:“林哥哥,明儿我可不可以见皇后娘娘?我想见见她,问问铁牛……穆王殿下的事。”
“我会帮你通传。”林锦澄浅笑道。
“谢谢林哥哥。”林枕溪露出小白牙弯眼一笑,这才带着沫沫下去了。
林锦澄却看着她送来的东西,有些睡不着了。这离陀岛他倒也曾听父亲提过,说岛上的确是有个族亲,但许多年不曾来往联系,怎么如今又找上门了?还说了些奇奇怪怪的话,更是送了枚虎符来。
他想不通,而且这虎符上的花纹也是奇奇怪怪的,也不知有什么用。
晚上他没思量出个办法来,第二天一早,他便直接请旨入宫了。
林锦婳现在睡觉的时间变长了,也不知是不是怀了孩子的缘故,变得格外的嗜睡,就是葡萄酒儿来,她也只能勉强陪他们玩一会儿便又睡意昏沉了。
林锦澄来时,她还在奇怪他怎么会过来。
“哥哥。”她倚在暖榻边,自之前出事后,她就一直没有恢复过来,虽然最近不再做噩梦,可每次睡着,都是一片黑暗,而且每次从黑暗中醒过来后,她就更加的疲惫了。
“身子可好些了?事情我去信跟爹爹说了,他说若是需要他去前线征战,他随时能回来。”林锦澄坐在下首的位置道。
提起父亲,林锦婳终是释然一笑:“爹爹劳累奔波的一辈子,也该让他歇歇。”
林锦澄点点头,兄妹两说了会儿话,他才终于把昨天林枕溪的事说了,说完后,才拿出了那块虎符来。
原本林锦婳没多当回事,可看到那虎符的第一眼,她就想起了曾经蛮夷太后给自己的那副画,画上有一副美人图,美人图旁只写着三个字‘离陀岛’,而离陀岛的下面,便是这虎符上的花纹。
她怔住:“她人呢?”
“在家中呢,怎么了?”林锦澄看她急急问起,便忙道。
“让她来见我。”林锦婳说完,才又道:“她说我若是有疑问,便去离陀岛?”
“她是这样说的,而且她嘴里的祖母楚姒,好似也是个很神秘的人物。她远在离陀,当初又是逃离了皇权去的,按理说,现在应该不该参与进来这些纷争才是,所以我觉得她是真的通过某种途径知道了什么。”林锦澄猜测道。
林锦婳却是想到了自己重生的事。
她记得父亲曾经说过,这位族亲的夫人楚姒,当初也是大病之后,性情大变,她身上肯定也藏着什么秘密?会不会是跟自己一样?既然她能平安活到现在,而不被前世的梦靥所吞噬,那么自己也不是也有可能?
想到这里,她才要说话,那股熟悉的睡意又侵袭了过来,任凭林锦婳想让自己清醒一点,却也挡不住这昏沉的睡意,就好似那黑洞般的梦,要将自己拉扯过去,彻底吞没一般。
临睡之前,她只跟林锦澄道;“让她来见我。”
“放心。”林锦澄自然应下。
看着她就这样睡了过去,不安的看了眼身边伺候的小玲小珑,小玲小珑却也只能摇摇头:“太医也查不出所以然来。
“小心照顾。”林锦澄嘱咐完,便立即出去找林枕溪了,只不过林枕溪现在还在记挂着自己的事,坐立不安。
“小姐,要不咱们去看看铁牛吧。”沫沫看她这不安的样子,终于道。
林枕溪想起这种情况下,铁牛都还不来找自己,八成是根本不喜欢自己了。
正想着,外面正好有两个丫环一边说着八卦一边路过了:“听说没,前段时间为了娶那花魁还要死要活的朱公子,今日又娶了个姑娘当小妾。”
“当初还以为他有多喜欢那花魁呢,还要以千金来赎,更是好几日吃不下睡不着,人都瘦了十多斤,现在看来,都是得到手就不在乎了。”
“可不是?男人嘛,就是喜新厌旧,我若是男人,我也要多娶几个美貌小妾放在家里供着……”
两个丫环说说笑笑走了,林枕溪已经全部对号入座了。
她绝望的看着沫沫:“他喜新厌旧了呜呜呜……”
“小姐……”沫沫一看宝贝小姐哭了,忙上前安慰她,她却只大手一挥抹眼泪一擦:“罢了,男人而已,我就不信我找不着别的男人?他娶他的如花美妾,我找我的绝色郎君。哼!”说完,挎上自己的小背包,转身就出去了。
等看着她一走,沫沫连忙跟了上去。
只是这诺达的京城,实在是琳琅满目,好玩的紧。
东边的冰糖葫芦,西边的彩塑面人儿,还有新出锅的烧饼和白白胖胖的肉包子,早勾起主仆两的馋虫,男人什么的……沫沫摇摇头,不及一口要下去美味汤汁四溢的肉包子啊!
常青本来还担心王妃一定会伤心欲绝,然后上演一个伤心欲绝小娇娘路遇美男的桥段,谁知这主仆两一人抱着一袋包子拿着三四串糖葫芦站在要排队的烤鸭店门口大快朵颐,还眼巴巴的瞅着人家刚烤出来的额烤鸭流口水……
“哎。”这个王妃,实在是不打成气候啊,王爷那小心思,她不去哄着怎么行?
这样一想,他便悄悄凑了过去,等到了林枕溪身边了,才轻咳两声,佯装路人道:“哎,你们是不知道啊,最近穆王殿下因为王妃回娘家了,愁的是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香,一个人孤苦伶仃,眼看着就要病倒了……”
林枕溪耳朵一动,假装不关心般把耳朵凑了过去。
有好事的路人跟常青打听,道:“还有这回事?”
“可不是嘛,咱们王爷啊,那是痴情种一个。以前虽说也爱上过别人,可现在心心念念的,那都只有现在的王妃一个啊,没了王妃,那还叫什么日子啊,今儿早饭都没吃呢,一个人坐在院子里悄悄的抹眼泪,可怜啊可怜……”
林枕溪咽下嘴里的包子,再低头看看自己抱满怀的吃食,跟沫沫对视了一眼。
沫沫见状,趁机道:“小姐,要不咱们回去得了,王爷多可怜啊。”
“西街的阳春面好吃……”
“咱们把阳春面师父带回去。”沫沫摸摸自己的肚子,笑眯眯道:“我觉得我还能再来两碗呢。”
“我也是。”林枕溪跟她嘻嘻一笑,主仆两赶忙转身走了。
常青见这王妃竟这么好骗,一口气呼了出来,还好还好,没什么浪荡公子自命不凡来勾引王妃。
这样一想,他又忙跟了上去。
林枕溪到时,长孙祁烨正衣衫整齐的坐在饭桌前准备动筷,但还不等动手,就看到林枕溪风风火火的就来了,才到,就呼啦啦给他摆上一桌的包子烧饼糕点还有红亮亮的糖葫芦。
还不等他开口,又带进来个担着担子的男人来。
他放下手里的筷子,掩饰住内心的情绪波动,淡淡看她:“怎么了?”
“请你吃面,就当我大人有大量原谅你了。”林枕溪笑眯眯的坐下,沫沫张罗着下阳春面的师父去下面。
长孙祁烨还未问出话来,就看到常青从后面跟来了,露出个头,又赶忙缩了回去,还顺便把下人都叫走了。
他无奈叹了口气,终于道:“枕溪……”
“王爷夫君,何事?”林枕溪笑眯眯拿出个白胖的肉包子,优雅的摆在他面前的盘子里,不等他说话,立即溜出去,采了一朵还未凋谢的小花来,轻巧的摆在了他的盘子里,笑眯眯道:“洋人都是这样吃包子的,王爷夫君,请!”
长孙祁烨看着她一脸单纯笑眯眯望着自己的样子,想要说出口的话,全部卡住了。
其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到底是更爱阿慕,还是枕溪,所以他不想耽误她,她这样好的姑娘,值得一个全心全意对她好的男人,而不是自己。
他垂眸看着那包子嘴角微扬,还不等他回过神来,林枕溪忽然靠近,而后他的嘴唇便触碰上了一丝柔软。
他睁大眼睛,看着垂着眸子似乎在研究怎么亲自己的林枕溪,耳根猛地热起来,手心也紧紧握住。
“枕溪,你做什么?”他略带着几分心虚问她。
“他们都说男人的嘴里,满是甜言蜜语,我尝尝你有没有……”她眨眨眼,望着他的唇,心跳加速,却揣着明白当糊涂,再次亲了下去。
嗯……柔柔软软……
“小姐,你们在做什么!”沫沫蹦蹦跳跳进来,看到这一幕,整个人都要疯了。
长孙祁烨也红了整张脸,记忆中,这好像是他第一次……亲吻……
他说男人嘴里都是甜言蜜语,可她连唇都是甜的,又软又甜,像肉包子和沾了糖葫芦。
林枕溪嘻嘻笑着坐回去,扭头问她:“沫沫,你的阳春面加小葱了吗?”
“啊——我忘了——!”沫沫下意识的扭头就要跑,跑之前却又强行定住脚步,朝她道:“小姐,答应我,你别再做出格的事了,万一你坏了小宝宝怎么办?”
这下换林枕溪脸红了,亲亲就会怀小宝宝吗?
她立即去看长孙祁烨:“我要是怀了你的宝宝,你希望是男孩还是女孩?”
沫沫:“……”
拉倒,反正小姐也不听她的,她去看阳春面。
长孙祁烨看着她一本正经的样子,忽然浅笑起来:“女孩。”
“好,那叫长孙糖葫芦,或者长孙包子也行,或者长孙阳春面?”
她天马行空,长孙祁烨终于笑了起来,看着面前盘子里的包子,好似也格外的美味了。
他才要去吃这包子,忽然又听她问道:“对了,我送你的玉呢,你可喜欢?”
“玉……”长孙祁烨想起昨晚被他挂在树枝上淋着的玉,一时间,心情有些复杂。他若是把实话告诉她,她会不会再一次被气跑?
“枕溪。”
“嗯?”林枕溪眨眨眼看他,便见他忽然俯身,按住她的后脑勺,直接吻了下来。
林锦澄招来时,看到这一幕,眉梢一挑便又及时退了回去,瞧见常青在,也松了口气,问他道:“枕溪当真是穆王妃?”
“自然,他们连未来小王爷的名字都取好了,可能叫长孙阳春面……”
林锦澄:“……”
若是这样说来的话,那这个林枕溪可能并不是带着别的目的来的,既如此,那离陀岛上的人拿来这么个东西,是要做什么?真的要帮助大齐渡过此次难关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