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尊古佛向着魏野含笑说道:“火种仙士,你确实不该流连在这个地方。你曾经发心救护众生、以大威神力向众生施予无畏,广作有情的怙主,因为你所具备的功德与净业,应当随我向别处去。”
面对这尊古佛,仙术士冷漠应声道:“老瞿昙,比起魏某,你面前这个老和尚,不更需要你的慈悲救护?这些话你去给这智明和尚讲,不要给我灌这些片汤话。”
被魏野噎了这么一句,肤色白皙如玉的古佛面色依然宁定,回答道:“智明比丘那四大元素所成的色身早已摧毁,他已经退失了果位,不能取认真正的般若智火之光,却将你的身光错认成了解脱之道,所以不能获得我的摄受。火种仙士啊,你的功德与净业,使你不受业风的吹拂,你所造下的恶业,也不足以阻挠你的脚步,跟随我,前往你应当安住的妙乐之境吧!”
听着这尊古佛如演话剧般的夸张声调,再望了望这片白光中,那隐约可见的金楼银阁浮现于云海之间,更有一阵阵渺渺仙乐传来。
只是在那金楼银阁间,隐隐似能见到一只白狐隐没在云海中。
仙术士却是略一思忖,摇了摇头,袖子一抖,一方造型古朴、通体黄润的宝印浮现在掌心。
玄灵宝印现,不用古佛接引,自有气机与那一片云海天宫相勾牵,辗转运化,顿时化作一道金虹,直贯入白光尽头!
手持凤头琴的古佛伫立原地,不再言语,仿佛已经变成了一尊沉默的佛像。
只有那片遥远的云海中,隐隐能见宝印按落,运化出一个个玄奥印文,落势如山,不知将多少楼台殿阁,砸成了一堆瓦砾。
云中那一只白狐,匆匆地逃出宫阙,不知又窜向了何方。
玄灵宝印,上应中央一炁之天,以镇星正天德,以中岳制地气。持此宝印,召使符官将吏、下品仙官、祀典有名之辈。
手持凤头琴的古佛,想要将魏野引入的那片云海天宫,正是佛门六凡法界之一的天道法界,也是欲界诸天的居处。而玄灵宝印所针对的,便是帝释天之流未脱六欲的天人,正所谓下品仙官一类!
只是玄灵宝印进入天道法界,魏野周身清光却随之一暗。
在佛门中,天人一旦寿终,便有天人五衰之相现前。这五衰之相有大小之别,如果显现出天衣污秽、花冠枯萎之类大五衰相,便是堕入轮回之时,就算是眼花目乱、皮肤油腻这类小五衰相,也极少有续命几秒的余地。而此刻仙术士周身清光黯淡,正应了小五衰相中的“身光忽灭”一条!
仙术士面色却是丝毫不变,甚至连玄灵宝印也不收回,只是拨转了青鲤紫云车,猛地朝着另一处山峦驶去。
云间的斗法已告一段落,除了那一片聚云而成的琉璃法界外,就剩下那些如烟似霾的微光,?en???.?r?a?n??e?n?`
然而方才打生打死的人,都去了哪里?
……
………
眼前是一片看不到前路的群山,山势奇高,山形奇陡,处处断崖峭壁。
但就算如此险恶的山峦间,也有一条条的山路贯通四方。
白石砌成的长阶,黑泥堆积的小路,错杂得仿佛蜘蛛结网。
也不知道是谁有这样的闲情雅致,在这片看不到尽头的群山中修出了这座黑白交错的迷宫。
而每一条山路上,都有些旅人,在濛濛烟然的旅途上辛苦跋涉。他们的脚,踩着洁净的石板,蹚着腐臭的烂泥,沉默地朝着路的尽头走去。
没有歌声,没有笑语,只有偶尔响起的叹息声,是这片沉默的空间里,唯一的声音。
一架辇车正停驻在一座孤峰顶上,这座险峻山峰四周光滑如刀削斧砍,没有石阶,也没有泥路,只有那暗红如血的山石,透露出一股难以言说的狞恶气息。
但在这昏暗的群山之中,紫云降真车却是放出缈缈清光,将那些昏沉暗意尽数驱逐。
紫云降真车前,一双青鲤不安地在辕上扭动着,车上,仙术士以手撑颌,向着四方望去。
这片广漠天地,不见星辰临照,不见日月当空,天也昏昏,地也沉沉,峰岭谷坳,又只有一声声细不可闻的叹息声,杂在凄冷浊风中,使人听不分明。
既然在山头听不分明,魏野也不多加考虑,心念动处,一双青鲤将身子一摆,云车直落向下,正落在一处岭头,横挡住了一队旅人去路:“不好意思,我这里拦个路,也不劫财,也不劫色,只是……”
他一句话没有说完,那些连色调都显得灰蒙蒙的路人,却猛地惊呼一声,透出一股心胆俱裂的恐怖味道,扭头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