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玄龄讶然道:“观主说哪里话来?贫道云游四海,常听人讲,官家仁心仁德,在汴梁设了惠民局,专向平头百姓施药,并不取分文。这些生药铺既然容得惠民局,岂能容不得贫道?”
王正一望了一眼许玄龄,随即还是摇了摇头,叹道:“师弟在外云游,总见得各处军州,有个熟药所了?”
见许玄龄点了点头,王正一说道:“那熟药所乃是神宗皇帝时候,王相公留下的,管着卖药之事。到了当今官家手里,才改成卖药又看诊的惠民局,遇上时疫流行,便向百姓施药,并不取一文。然而惠民局如今虽然还是看诊,却并无药物可买!”
许玄龄听了,微微有些诧异,问道:“既然惠民局原本就是发卖药物之处,怎的无药可买?”
一旁被许玄龄打发去喝药汤的一个汉子,喝了一大碗汤药,发了一身臭汗,顿觉神清气爽,这时候就凑过来道:“许先生你乃是云游行脚的人,并不曾在俺们汴梁城里常住,不晓得这里面的花样。原本惠民局专卖熟药,本不和那些生药铺子抢生意。只是后来,这汴梁城里的药行,都打发自家伙计到惠民局去采买大宗,直接到药库里提货,把个惠民局的药物买个精光,便是每年春秋时疫流行时候,也拼命把惠民局舍的药物直接朝铺子里头整车地搬。这么一来二去,惠民局里哪里还有熟药?生病问诊,还是得去那些药铺里抓药!”
许玄龄听了微微叹息一声道:“原来还有这个缘故。好在贫道施的是汤药不是熟药,想来药行的人,也不至于拿了罐子,到贫道这里来舀!”
这话说出来,众人都笑了。却见陈丽卿一身道装打扮,托了一个茶盘,端了一碗茶放到许玄龄面前。
许玄龄望着陈丽卿道:“贫道多谢陈小娘子赐茶了。”
在许玄龄,这不过是句客套话,可陈丽卿听了一扭头道:“你不必谢俺。俺不过是你看了半日病人,还不曾歇息,送这茶送来与你解渴。却不是感谢你那日里替俺周全!”
说罢,她一扭身就朝着殿后走去。
许玄龄若有所思地望了这少女背影一眼,随即又要招呼病家上前,却听得玉仙观山门外有人一叠声地叫道:“了不得了!州桥那条大虫,今日奔着酸枣门来啦!”
虽然千载之后,那些粗粗读过几本书的文艺青年,在汴梁这座北宋都城上面寄托了多少言过其实的绮丽想象。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火然?文?????.?r?a?n??e?n`
但在这座都城里,依旧带着中古时代特有的印记。
对于邓韵舟这样的药行“大鳄”而言,他受益于汴梁药材行会的种种规矩,而他作为药行里位置靠前的头面人物,也最痛恨一切不按照药行规矩办事的人物。
比如说,玉仙观里的莲叶翁。
对于药行而言,外地商人进京卖药,那便只能把货物转给各个药铺,绝不能自己出面发卖。而那些在潘楼街、十字街、鬼市子、桑家瓦舍之类地方,卖止疼贴、解酒丸、檀香饼子的江湖郎中,也必须上药行拜了祖师爷——神农氏、扁鹊仙师、药王孙真人,且按例缴纳一份坐地钱,才能有练摊卖药的资格。
这规矩虽然管不到道观头上,但是像邓韵舟这样的地头蛇,也有的是恶心人的法子。
他听了自家药铺的伙计指手画脚地说完,先问了一句:“那道士,佩了金牌玉符没有?”
伙计愣了一愣,随即就道:“那先生打扮倒也朴素,不曾见他带什么金的玉的。”
邓韵舟听了这个回答,随即冷冷一笑:“没有金牌玉符,那便不是个道官,那便是不知死活的外地道人了。”他站起身,拿了一个绣囊,里面鼓鼓囊囊装的也不知是什么,丢给了那活计:“拿着它,到州桥底下,有个卖汤饼的摊子。你把它放在那里,说一声‘玉仙观里有酒肉吃’,便回来做事。”
那伙计性子老实,纳闷道:“那玉仙观是个道观,平日里多是吃斋,怎么便开了斋?”
邓韵舟瞪他一眼,骂道:“偏你这厮事多,老实去办了便是,哪有这许多闲话讲?”
那伙计见着自家东家发怒,也不敢再问,拿起绣囊,一路小跑着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