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梁的药铺医馆,自有其分布规律:太医们的医馆,多半设在马行街北,而那些次一等的药铺,虽然也有坐堂郎中,却都聚集在潘楼街东的一条条街巷里。
诸如李生菜药铺、仇防御药铺、下马刘家药铺、枣冢子巷邓家药铺,也都是汴梁有名的字号,往往都传承了百年往上。
像这样的药铺,也往往兼着香药生意。
在汴梁这个中世纪的不夜城里,不但在制作种种名目繁多的肉脍菜羹、点心果子上面离不开香药,家居时候,早起漱口所用的擦牙药、熏蒸衣物的熏香、随身佩戴的香囊,甚至专门含在嘴里除口气的鸡舌香,哪一样离得开香药行?
都门中人对香药的需求,使得汴梁药行也成了名副其实的巨无霸。这其中正对着单雄信庙的枣冢子邓家药铺,便是后来居上,隐隐还要超过李家、仇家、刘家的一家药行。
然而这几天里,邓家药铺的生意却隐隐有些冷清。除了那些买解酒集香丸的老主顾,寻常看病的人却是少了好些。
邓家药铺的东家邓韵舟,往常轻易不肯坐堂,只愿意到富贵人家走动,然而今天却是难得地在邓家药铺里露了面。然而他也丝毫没有坐堂看诊的心思,手里拿着一卷神农本草,只是朝着巷口张望。
不多时,就见一个在邓家药铺帮工的汉子,急匆匆地赶了回来,跑得满头是汗,只顾着喘气。邓韵舟也顾不上装矜持了,放下医书,连声促催道:“事情打探得如何了?”
那汉子连喘好几口气,方才半仰着头应道:“酸枣门外可了不得了,不知多少人,排着队地到那里去看诊。不管外伤内痨,就是横着抬进门去的,不多时也直挺挺地走了出来,人人都说,那玉仙观里的莲叶翁,是个赛华佗般的活神仙!”
高俅正和幕僚议论却听得堂上瓦片轻响,随即就见着一只身形憨拙、圆头圆脑的猫儿,半滚般落地从檐头跌了下来。(无弹窗广告)?燃?文小?说??????.?r?an?en`
那猫儿一路小跑地钻入堂下花树中,转眼不见,只有堂上传来了高俅的怒喝声:“你等怎么回事?却让一只狸猫窜入府中来了?!”
对于高太尉的怒喝,猫儿充耳不闻,踏倒几株名花,踩平数多异草,撞歪了青润奇石,碰折了蟠曲怪松。太尉府仿佛只是无人的空屋,由着这只猫儿上窜下跳。
那些在高俅府中做活的园丁,一个个也都隶属军籍,生怕高俅责问,一个个丢下手里活计,你扑我捉地来抓那猫儿。
然而人的体型哪比得上猫的小巧?也有被水桶绊了一跤的,也有不留神两个人撞到一起的,闹得乱哄哄一片。这人仰马翻的当口,那猫儿却已经扭着短短的猫爪,连爬带跳,直翻到高俅赐第的边墙上,使劲一拱,撞掉了不知多少墙瓦,直逃出这大宋头号武臣的府邸去。
高府所在的曲院街,也是酒楼正店扎堆的所在,七十二家正店里,号称“台上遇仙”的遇仙楼便在此处。
遇仙楼前有楼,后有台,这个格局也是七十二家正店里独一份的,不让樊楼专美于前。
此刻遇仙楼中临街一座齐楚阁儿,已经被人包下,待诏送了果子酒水上来,便识趣地退下。[]就是那些怀抱琵琶、手拿拍板的卖唱女子,想要进去唱个小曲,讨个卖笑钱,可她们一到阁门前,不知怎的,就觉得一阵没来由的惊悸感,本能地退了开去。
包下这座齐楚阁儿的,正是魏野。
他端着錾花银杯,望着曲院街那一头的高俅赐第,嗅了嗅遇仙楼有名的玉液酒,却又将只剩半杯残酒的银杯放下,好整以暇地问道:“高俅家里,现在是怎么个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