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话又说回来了,谁想得到不过一年功夫,这一向只以坑人钻空子见长的家伙,从哪里学了这么一身强蛮神通回来?北部尉的孔璋,回到了洛阳,对自己被魏野一剑斩了这事,也只是语焉不详,想来便是早存了将大枪府拖下水的心思这等人形重炮,不能只由着他们北部尉一家得罪!
就在赵亚龙心念电转之时,魏野也懒得理会这位老相识,只是将袖子一抖,将两卷书简摊到了赵亚龙面前。
“再说废话逗闷子,就有些对不住咱们之间的老交情了,这里有两份文书。一份呢,是给老朋友们的,算是我的个人要求。另外一份呢,则是上奏给咱们那位陛下的,事先给老朋友们通个气也算是尽了朋友之义。”
赵亚龙望了一眼魏野,狐疑地将文书拿起,却现这两篇文书都是自己平日里读汉末三国史料绕不过去的奏疏。
给自己的那份,是曹孟德写给关东诸侯的那封有名书信,只有寥寥数句:“今天子势弱,制于奸臣,未有昌邑亡国之衅,而一旦改易,天下其孰安之?诸君北面,我自西向。”
而上奏给天子的那封就更简明扼要了,只有一句话:“刺史、太守,货赂为官,割剥百姓,以致离叛。可选清名重臣,以为牧伯,镇安方夏。”
这是本该数年后由刘焉提出的刺史改任牧伯奏书,也是日后各地州牧割据地方的先声,却被魏野在这里抢先提了出来!
赵亚龙看着魏野,却像是看着一个自己不认识的人:“老魏,魏谏议,你这是什么意思?还嫌这世道不够乱?所以你还要朝里面再添一把火?”
魏野望着赵亚龙,轻轻耸了耸肩:“太平道、大枪府、北部尉,难道就是戮力同心扶保汉室的忠臣?”
一句话将赵亚龙噎得没了脾气,魏野一摊手:“你是头号买家,这个价我开出来了,买不买在你。不买,我找甘祭酒去,就是孔璋那厮,大家也不是不能商量嘛!”
“什么商量!你这分明是要挟、威逼!什么我自西向,你分明就是来讨凉州牧的地位,要当凉州王!”
“那我走啦?”
“回来!还有什么价,一起报出来,大家好好商量商量……”
……
………
光和六年春,谏议大夫魏野平羌乱有功,迁凉州刺史,进号征西将军。同年夏,灵帝纳西园校尉赵亚龙之议,改刺史为州牧。新修两汉编年史。灵帝卷
柳梢轻上汉时月,汉月未照汉时人。¢£燃¢£文¢£小¢£说,
清光浅浅浮在西园校尉府的庭中。
夜早已深沉,这座府邸的主人却是半披着外袍,用两个指头拈着薄如纸、润似玉的白果杯,将杯中琥珀色的酒浆递到鼻尖下面去。
淡淡的酒香在空气中流泻,伴随着庭园深处,初吐新绿的竹林流泉之间,绰绰约约的少女身姿,在月光下浮动。
而在流泉汇集之处,却是一片大如车盖的异种青荷正随香风微微摇动,圆叶向着天上月光缓缓舒展而开。若是曾经在当今天子西园中执役的宫人,便认得出来,这些异种青荷分明是当今天子不惜万金命方士搜求的异卉望舒荷。
据说这些望舒荷,本是汉昭帝时候广植在太液池的低光荷遗种。所谓低光荷,本是李少君献于武帝的一味外丹灵药,本是莲花中的神品,其形一茎分四叶,对生如伞盖,天性不喜日光,只受月华滋养,一旦日出,便莲叶蜷缩遮挡根茎,所以得名低光荷。
然而它结成的莲子,却与寻常莲实不同,其形如玄珠,其质如白玉,不但是道门中人服食的上品灵药,便是常人服食,也有滋养形神、驻颜却老之效。仔细论起来,有些时空中的仙道门派所推重的天府玉莲、千岁雪莲子之类灵药,便是这低光荷的近亲了。
只是随着李少君隐遁而去,栽培这味灵药的秘诀便渐渐失传,到了汉宣帝继位时候,太液池的低光荷差不多就绝了种。
到了如今这时候,虽然又有三流方士搜求太液池低光荷的遗种,用心栽培出来,却也只保留了真正低光荷偏好月华、莲叶随月而开的特性。而一茎四叶的特征,连着花开时馨传十里的奇香、驻颜却老的玄珠莲实,都没能保留下来,只能算是个退化品种。
而如今的大汉西园校尉赵亚龙,也只能将这片异种青荷当成了府上的歌女一展歌喉的平台。
不知从何处响起了清浅歌声,随着赵亚龙手中白果杯中美酒,将甜美的歌声与甜美的酒香缓缓弥散四周:“商秋素景泛洪波,谁云好手折芰荷。凉凉凄凄揭棹歌,云光开曙月低河……”
歌喉婉转,赵亚龙听得入神,正举起一只手,轻轻向着大腿拍下去的当儿,却听着月下风中,一个绝对谈不上动听的声音将最后一句给接了下来:“万岁为乐岂为多?”
一声吐出,却见着一道人影在月下浮出,衣袂飘然,身背木剑,淡然下视。(好看的棉花糖
还不待赵亚龙自己有什么反应,西园校尉府中,却是乍然生变!
那一片种满了望舒荷的莲田之中,水浪溅起,寒气幽深上涌!
西园校尉府的灶下,朱红火焰腾空而起,灼灼热力吐涌无定!
而远处修竹摇动,青叶绿枝,纷纷挺立而起,叶如剑,枝作枪,向着半空乘月而来的不之客射杀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