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比不上香蕉皮,这块石子突兀地出现在蒋岸脚下时候,也正好——
“啊?啊啊!!”
摔他个大马趴!
紧跟着就是北部尉下面那些差人们的大呼小叫:“蒋掾史!要不要紧!”
对这次混元如意石符运用颇为得意的魏野一笑,朝着一街之隔的布庄伙计一比大拇指。
然而扮成布庄伙计的何茗只是从鼻孔里哼出一声,一扭身,当成什么都没看见。
不得不说,蒋岸这厮不愧是早年吃过人命官司、几番潜逃又混进公务员队伍里的强者。前前后后吃了两跤,走路都有些一瘸一拐,这人还是锲而不舍地追了下去。
哪怕越追越远,能追还是要追,这精神倒也可嘉——
“大人和孩子都康健,我所说绝非虚言,如若不信——”
司马铃眨了眨眼,手中摇铃朝着街边一指。
街边上是家小酒肆,近来官卖的酒越见昂贵,这样小店为了经营,只好在酒里使劲添水,添到后来,简直就成了在水里添酒。可酒贵了不好卖,这酒淡了也一样不好卖,这窗下门前一个个酒坛里掺了淡酒的水都卖不出去,老板也是愁得长吁短叹。
随着司马铃手一指,一直隐身在暗巷中的艾黎拿起了一头装了碧绿葫芦的苗银长笛,凑近嘴边,朝着那一排敞口的酒坛一吹——
数粒花种无声无息地落入了酒坛里。
就在转眼之间,酒坛中有嫩叶舒展、青枝抽条,转眼就开了出了一片片的白茉莉。
在一片惊奇声中,司马铃面前迎着一个手持鸠杖的白发老人跳过去。
这老人看上去起码也已经有七十多了,一脸的端严方正。汉制,凡是高寿老者,赐鸠杖及田帛,有教化风俗之权。这老人也像是这种读过经书,极古板守礼的人物。
见着司马铃且行且舞,虽然不知道出了什么事,还是将鸠杖一顿地:“现在的女子,怎么连女则都不守,真是——”
话未说完,司马铃的歌声再度响起:
“老人长寿,预兆就在各位眼前——”
猫在暗巷里的人彼此默契地对视一眼,艾黎在苗笛里装了灵芝速生孢子胶囊,魏野捏起了剑诀,甘晚棠则是掏出了一卷舞光术魔法卷轴。
胶囊射出,灵符书罢,舞光术卷轴展开。
老人只觉得鸠杖头上一沉,只见一株紫芝瞬间从自己鸠杖的鸠首口中生出。这还不算,那紫芝见风即长,转眼已生得如伞盖一般,将老人置在了它的伞荫下。更有一环荧荧彩光自芝盖上生出,映照得四周光烛如幻。
随着司马铃歌声而涌上街道的人们,就这样看着那越发生得高大的灵芝,还有不断变幻色彩的光影,听着司马铃的歌声袅袅不绝:
“天上的征兆,今日就在各位眼前——”
欢迎你!
“歌声?嗯,自然,某是说……”蒋岸将手握成拳,放到嘴边轻轻咳了一下,“实是因为……”
但是他后面的话再也说不下去了,因为一串清脆的铃声,正好从他背后响起。
“灵芝花开秀三朵,谁知道它不爱沉默,茉莉花在今天也生出新苞来”
猛回头,却是一个白衣绯袴,像是个祭神祩子装束的女孩,拿着一串摇铃,正唱着歌从他身边轻轻一跃而过。
突然觉得这丫头有点眼熟,蒋岸还不及细想,就一侧目准备呵斥一声。不成想,脚边又有几个赤着脚的小鬼跟着这丫头蹦蹦跳跳而过,让蒋岸连想好的词儿都忘了。
就看这模样甜美的少女一回头,系着彩缯的摇铃“叮铃铃”地一响,对着围拢上来的孩童们嫣然一笑:
“姐姐刚才唱的小调都记住了吗?”
“记住啦!”
“很好!”少女直起身,轻巧地转了一个圈,“今日的天气正晴好,不要再贪睡像是只懒猫——”
随即便是一片脆亮的童音相和:
“灵芝生秀,白花已开!”
像是有人特意要为了这歌声凑趣一样,就在王启年的脚边,一株才抽条的蜀葵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一样,猛地窜高一大截,眼开着就膨出一个白里泛着淡黄的花苞,就这么骤然绽开。
王启年倒是镇定,反而是蒋岸被骇得一跳:“这是什么情况!”
“嗯,”像是陶醉一般地凑近蜀葵花房嗅了嗅,王启年感慨道:“这就是天降祥瑞啊!”
“什么天降祥瑞!”蒋岸大喝一声,“那丫头有问题,左右,跟我上,将疑犯拿下!”
“蒋掾史,切莫急啊!”听着蒋岸这样急惊风,王启年刚要伸手去拦,这市容掾已经朝前奔出数步。
然而不知是地面上出了什么鬼,蒋岸和几个应命的差役才抬腿助跑,地上却突然变得滑腻一片!
蒋岸还来不及扎个马步,就头一个跌了下去,正好撞翻了王启年差人抬来的,那添了麦粉、黏糊糊一大桶的热汤。
有他这个官长做榜样,余下的差役也没落得好,要么被撞得正落在蒸饼篦子上,要么就是跌得几个人叠起了人肉罗汉。只不过转眼之间,还稳稳当当立着的,就只有王启年这干瘪老头子一个了。
这老头子还在那一脸不知所措地大呼小叫:“啊呀呀呀呀,这都怎么回事,蒋掾史你要不要紧?快来个人,把蒋掾史头上的汤桶摘了去!这要是烫伤了,可不是耍得!”
回应他的,只有一连串吃痛的呻吟,还有头上扣着汤桶的蒋岸那含混难辨的口令:
“左右……快给我追……”
而就在左近的暗巷中,魏野侧目看着自己今天的搭档。
甘晚棠一身小袄短襦裙,将茶色长发扎在脑后却还成了个微微蓬起的马尾,透着股与祭酒模式下不一样的干练劲儿。
“刚才那个油腻术魔法卷轴的施放时机抓得不错。”仙术士一耸肩,“蒋掾史今天一定是流年不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