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野听着大枪府这边报出的这个官名,再看看一瞬间就涨红了的北部尉这几个吏员的脸,低低一笑,也不玩什么“清高士子瞬间傍上大靠山,气运大涨反手打体制内小角色的脸”这么没趣的把戏了。又不是走什么体制内路线,又不是有闲功夫追求什么咸鱼翻身的高潮快感,今晚的事情还多,时间可不能浪费了。
单挽了一个剑花,小胡子的仙术士随即将桃千金朝肩后一收,也不管那边还有两架手弩上好了弦正对着自己,就这么一回身,朝着柳叶飞拱了拱手:“想不到你们大枪府跑官倒跑得勤快,升官了也不喊我们一声,老赵家里的厨子做的水席可是不坏,我们可是一直惦记再吃一回的。”
柳叶飞微微一笑,抱拳回礼:“鸿都门上明码标价买回来的羽林郎,又有什么可吹的?在你这种高人眼里,区区一个羽林郎又算什么稀罕?要是能陪我出城一趟,不要说一桌水席,以后你们一家人的饭票,就都包在我们大枪府身上。”
柳叶飞说得大气,魏野也不答言,就看着大枪府这支队伍里已经牵出了一匹青骢马,还有两个马夫跟着,便已经心下了然。
再不搭理北部尉那三个连官威都没处外露的货,魏野不怎么利索地翻上马背,把缰绳握住打马走了几步,确定了大枪府带来的是匹养熟了的马,仙术士这才笑了笑,对柳叶飞说道:“赵老大拉我入伙的话,背起来很辛苦吧?这种不合你风格的台词还是少说为妙,这就像冷酷风走偏到了洗剪吹,很破坏固有形象的。”
柳叶飞也只微微偏头,报以一笑,就不再就这个话题多说一句。倒是魏野还不肯住口,又添上一句:“而且,小生家里还有个专门点了‘替钱包减肥’这么个高端技能的拖油瓶丫头,实在不是什么包养的好对象,这样的话,再也休提,休提。”
柳叶飞还是笑笑不答话,走在魏野身边的大枪府的精锐们已经完全听不下去了:你妹啊,赵老大是喊你入伙,谁说要包养了?你谁啊,你谁啊?当大枪府是私人慈善基金会那种财大气粗、专门拿沙滩遮阳帐篷当野营保暖帐篷捐献还不公开账目的慈善机构是吗?
基本没怎么在乎身边投过来的这些视线,魏野满不在乎地又问了一句:“这次你们直接就和北部尉翻了脸,看样子也是要来个大的了,那让我先知道你们此去的目的地在哪呗?”
对这个,柳叶飞倒是不用隐瞒,也不用继续演出他的刀客本色,在马上一指西边:“洛水西岸,太平庄。”
“……太平道的田庄就叫太平庄?果然不能太指望太平道那帮子半文盲的起名水准。”
“和高人说话就是轻松,那么破解对手法术的事情就拜托了。”
“停,打住,稍等一下,我有说我去了就一定帮你们破解太平道的术法么?出场费起码也要事先讲好了再说啊!”
“呵。”
“别装糊涂啊,你们明白的,现在这个洛阳城里,除了我,你们可是找不出第二个没有固定立场的法术专家的。难道你们还能去太常寺绑了太史令那一挂的司天官给你们当参谋么?下限问题先不谈,你们能么?能么?能么?”
“呵呵。”
“不要扮无辜了,给我接线赵府主那边,有些问题还是要先小人后君子的……”
……
………
眼看着那支很有暴发户风格的队伍越走越远,留在原地的北部尉三个吏员对望一眼,最后朝着那群人远去的方向唾了一口吐沫,随即走进了旧神祠附近一户人家的院里。被屋主迎入门,三人进了和此时的寻常民户没太大区别的矮屋,屋中靠窗之处,赫然正放着一台通体上了绿漆的老式发报机。
为首的吏员二话不说,摘了头上方冠,将耳麦扣在头上,开始摆弄起这根本不应该出现在此刻的物件。倒是屋主靠着门,一边望风一边说道:“听说lhg开始严查时空违禁品贩运,我这两天可是担心得要死,怎么,风头过去了?”
“那是兄弟你多心了,”坐在发报机旁,拿着本密码薄仔细对照的吏员哼了一声,“他们查禁的是出现在冷兵器时代的热武器,通讯器材什么时候算是热武器的?”
“好了都不要吵,”为首的吏员低喝了一声,“咱们的监视任务算是已经完成了,给总部报信的密电是什么?”
“八个字,敌发杀机,龙蛇起陆。”
“龙蛇起陆?”想着那怎么看都不顺眼的小胡子仙术士,为首的吏员一边发报一边嘀咕,“分明是‘妖风一起,王八反潭’才对!”
欢迎你!
随着孔璋亮明了他那个冒险者组织内的执行委员的身份,地下会议室中的气氛兀然绷紧。
孔璋的言语里,空降干部拿着中枢地位以势压人打击地方实力派的意思实在太明显不过,而且看上去竟是一派胜券在握的模样。
他的面前就站着何茗,青钢棍在手,只要一个简单的动作,就可以替孔璋做一个不消毒不止血的开颅手术。
从司马铃的角度,只能看见何茗的背影,看见短而无袖的粗布衣下双肩与蝴蝶骨的起伏。
对这个实际年龄比自己还要小一点的高个子男孩,司马铃对他还没有他带去魏野丹房的那些宵夜更熟悉,但是对这个像石头一样有棱有角的家伙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司马铃还是充满了期待。
然而她试图朝前挪动一点,变换一个角度的尝试,被项下的扫描笔上闪过的文字轻而易举地打断了:“多留无益,收队。”
在竹简式终端上输入了这个简短的单向联络信息,魏野执起了竹简式终端,让画面距自己更近了一些,看着那个分明在极力压抑自己快要爆发的情绪的家伙,小胡子的仙术士喃喃低语道:
“如果真的一棍子打下去,大局当前还要玩内讧搞肃反的话,你们就真的一点主动权都不剩了啊。喂,在我对你们这支股票完全丧失信心前,再做出点业绩来看吧。”
说完这句关于股票涨跌前景的闲话,魏野拇指在竹简上随意一抹,将一切关于太平道秘密会议的偷拍连着那小子的背影一起抹去。
打开了缀在袖中的袖囊,收拾起一应趁手的物事,再把桃千金背起来,魏野走到门边,大大方方地推门迎月而出。
太平道内部显然有些问题,就连反应都有点滞后,那么看起来处处准备完全的北部尉,嫌疑就最大不过。
把定了心思,魏野紧了紧扎着大袖的墨色绦子,朝着围拢上来的那几个北部尉的监视者抱拳轻轻一拱手:“老几位、诸列位、在齐位,今晚我有些急事要去办,就麻烦各位通融一下,给我让出一条道来吧。”
不待对方答话,魏野肩头一动,桃千金锵然出鞘,借着机簧弹出之势,剑尖斜划,就触着一根箍了铁片、镶了钉子的五色棒直剖而过!
任谁也想不到,一口看似做工细致却不经用的桃木汉剑,却像是百炼钢锻成的名锋,甫一出鞘就是如斯霸道威势。
手里捏着半片五色棒的北部尉黑衣属吏还在微怔,魏野的桃千金已经递到他鼻尖上了:
“连这么粗浅的一剑都接不下来,北部尉的人,还是真看轻了我。虽然咱也是文职,和你们这种只会跟在城管后面开罚单的死宅公务员可不是一路。”
嘴里说着占便宜的废话,第一次真正把桃千金用在实战里的魏野心情更是舒爽。剑出则怨敌束手,这种神兵在手、天下我有的境界,对一贯喜好投机取巧的书斋派民俗学者而言实在是太刺激了些。
只是此刻实在不是让某人自我陶醉的时候,不待魏野再有多余的动作,余下二个吏目打扮的北部尉差人已经果断地朝后一跳。
后跳,是为了脱离魏野剑锋的范围,也是为了反牵制这个据说武艺稀松却不好对付的侍中寺书吏。
二人站定的那一刻,魏野只是瞥了一眼,执剑制住面前人的他就再没有了多余的动作。
探手入怀,摸出手弩,平端,上弦,一套瞄准射击动作规范得一气呵成,小型弩机上架着的箭镞泛着幽蓝的光。
这种弩机俨然是欧洲中世纪后期出现的齿轮十字弩的微缩型,就算没有正版十字弩那种足以破开锁子甲的贯穿力,射杀一个连皮甲也没穿一件在身上的布衣文士也足够了。
“只查禁热兵器却把技术成熟的冷兵器的时空走私无视掉,lhg的官僚主义作风真是害死人啊。”
暗暗发着这样的感慨,魏野保持着执剑递出的姿势,没有做出更多会刺激到两个弩手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