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棍两手抱头,龟缩蹲地,可怜兮兮地一个劲哭喊着求饶。怂得让人无语,人家夏侯的拳头都没落下去了,他就吓得连江湖中求饶的套路都顺口搬出来了。
夏侯也是被他整得没脾气了,拳头再收起数分,喝问道:“说,你到底是什么人?”
“好汉,好汉饶命呐…”
神棍委屈得都快要哭出来咯,见夏侯问道,连忙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解释道:“好汉明察啊!贫道可是好人呐,今夜就是好心前来送善缘的呀。贫道平生从不做过亏心事,往日见着上了年纪的乞儿,都定当施舍钱财。好汉,你看我样子像是坏人吗?好汉你可要明察呀…”
“闭嘴!”
神棍的鬼话,连鬼都不会信,夏侯又哪里会信呐?
“我看你模样就不是好人!三更半夜,跑来这荒野截人,还口口声声说送善缘,鬼信啊?看来,老子不打你是不会说实话了!”
“别!别!好汉手下留人,且再容贫一言!”
“……”
见夏侯又想开揍,神棍不敢再坐以待毙了,连忙把脑袋从两手下探出,猥琐的小眼珠子瞄过头顶之上的大拳头,畏畏缩缩地看向夏侯后方的夏寻,颤声道:“小,小道友啊,你可记得贫道赠你那卦象哇?”
“额…”
问得突然,不知情者迷迷糊糊,知情者则顿时明白所以。
夏寻知道,所谓卦象。那不就是年前元夜那晚上,他与夏寻在庙会大街偶遇时,随口的一说么?
当时,夏寻的反应和现在一般,还以为只是眼前神棍的骗术,为讹诈些小钱罢了。
然而,就在刚先不久,当夏寻再次见到神棍的那个惊诧瞬间,往事浮现,历历在目…正是元夜那晚,夏寻入荒村见得天大密幸,从而揭开了南域暗流的第一道伏笔。第二日,他便被人追杀一路,弄得遍体鳞伤,还差点就英年早逝。事后,他更是与芍药因此有了一段姻缘,待京都之行归去,便要迎娶了。这里前后数事,不正就灵验了神棍当时所胡说八道的一番话么?
而且,还是无一差迟…
夏寻压制住心中惊愕,沉沉点头:“记得。”
“可应了血光之灾?”
“应了。”
“可应了你与那小姑娘的缘?”
“也应了。”
“呵呵,那就成了。”
得了,两问两答皆应。
刚才还怂得像乌龟一般的神棍,顿时得意。龟缩的脖子也挺直了不少,说话就更有几分底气,伸出一手指夏寻,眼看夏侯就得意说道:“呐呐呐!好汉你瞧瞧…他可以证明我是好人呐。前些日子,贫道路过岳阳,见得这位小哥有缘便给他随意掐指一算,卦象无一错漏,全部应验!贫道这可是没收一个铜板子哦,你作为他兄长,不知图报也罢,居然还如此欺负贫道!难道,就不怕遭报应吗?即便贫道不招雷公电目来…”
“你狂个屁啊!”
“侯哥住手!”
神棍的嘴脸夏侯着实看不顺眼,但顿怒刚起,拳头才提高,就被夏寻喝住了。
夏侯不以为然,回过头去:“阿寻,像这种神棍,你侯哥我混江湖多年早就看透。我告你,这些神棍专讹你们这些初涉江湖的小毛头,你可千万别上当哦!”
“罢了,还是让我来吧。”
不置可否叹一声,既然现在神棍点了夏寻的名,于情于理,夏寻都不可能再装着什么都看不见,让夏侯去自行探风。夏寻走上前去一把拉开夏侯,接着双手抱拳,恭恭敬敬地朝着狼狈蹲在地上的神棍行下一礼,找着借口歉声道:“道长莫怪,夜黑无光,先前小子一下子没认你出来,实在失礼了。”说着,夏寻伸出手来,作势就要去扶起神棍…
“住手!”
但夏寻的好意却成驴肝肺了。
神棍不知为何,毫不领情!两手顺势执起丢在地上的拂尘和旗蟠,自个就站起了身来,叱喝道:“哼,贫道乃无上天师,休让你那凡夫之躯玷污咯!”
“扑街!你嫌命长是吧?”
“阿弥陀佛。”
“……”
神棍没搭理放狠的夏侯,小眼珠子净是直勾勾地盯着夏寻,怪声怪气地笑说着:“小道友,多日不见,别来无恙呀!?”
“别…别来无恙。”
“呵呵…”
被连番惊骇,向来沉着冷静的夏寻,此时也不由得口吃起来,憋了半天才说出四个字。神棍见状,咧开的嘴皮子就笑得更奸诈了。高翘的小羊须,猥琐的小眼珠,挤在扭成一团的圆脸上,仿佛就写着“我是骗子”四个大字。
边笑着,神棍边学着先前作态,摆起一副高人神色,趾高气昂地围着夏寻三人缓缓走上两圈,细细打量上一番,神神叨叨。此情此景,与元夜庙会时候何其相似,都是那么猥猥琐琐,只是换了个地方…
“潜龙在渊,帝王之象,很有潜质啊…藏得深呐…”
“啧啧…这剑也锻得可以,有化道玲珑之雏心…”
“都不错,若再经贫道点化,必然可成大器,只是嘛…”
“咦?”
神神叨叨,鬼话连篇。
像足了寻常的江湖骗子,说出的话处处都有准备讹钱的味儿,让人怎听怎别扭,不得不提防起三分。待神棍慢悠悠转完两圈,他好像忽然发现了什么似的,止住脚步,“咦”出一声,细碎的眉头紧接就皱巴了起来,像在思索。
思片刻…
“啧啧,不妙。”
“啧啧,很不妙。”
“啧啧,大事不妙啊!”
接连摇头,语气沉着,连说两句不妙之后,神棍突然又是一乍!
提腿往后一跳,生猛跳出了七八步远。奋力执起黑铁拂尘,紧张兮兮地指过一圈夏寻、夏侯、墨闲与三和尚,火急火燎,急喝道!
“诸位道友,大事不妙啊!贫道以三千大道为里,漫天星辰为象,算得你等命星暗淡,此乃血光之兆,必藏杀身之祸啊!”
“额…”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
一惊、一乍、又一喝,甚是尴尬。
自神棍现身以来,此间似乎成了他一个人的舞台。
无论是三和尚还是三小人儿,都是看戏的观众。而现在,场间的观众,可是被这神棍的表演整傻眼了。就连老成的小和尚,也不由得为其夸张的表情动作,汗颜三分。唯有老和尚仍是沉着,像是没事发生一般,静静地合十手掌,不动不疑。
“阿寻…”
夏侯抽搐着脸颊,用肘子不着痕迹地怼了怼夏寻的手臂,细声问道:“这家伙,应该不是那仙人吧?”
“额…”
夏侯这次可就问错人了,因为夏寻此时自己也很蒙圈。
若按先前老和尚行的大礼推算,那眼前的神棍必然来头甚大,很可能就是那位二十年不成现世的仙人无疑。然而,九天之上的仙人,会是眼前神棍这般模样?仙风道骨没有不说,言行举止明摆了就一江湖的骗子!
而且,还是个骗术粗略不堪,演技更加不堪的,末流骗子。
“我也不知道呀。”夏寻不自信地低声回道。
“那咋整?”
“你问我,我问谁呀?”
“那要不先把他给绑下吧?反正,我看他就不像好人。”
“能得绑下?”
“能,这货下盘轻飘,必然不是练家子,我一个招呼他就得趴下。”
“放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