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外头的,都是军士。身披红巾锁子甲,头戴红缨钢盔,皆把一柄已经嗜血了的虎头钢刀,朝里挺直。而在里头的,则都是道人。银袍已经渗血,银剑上的气芒暗淡非常。躺在地上的人,要么早已死去,没死的也就只剩下一口气。坐着的银袍红去大半,即便是仍能站着的老道人们,那也是一个狼狈不堪。
这里,有不久前必然过一战,而且战的惨烈!
“天下道修之鼻祖门庭,大唐第一道修宗门…”
鲜血幽幽,倒映着血腥的人影。
一位着紫衣的中年女子,由数千军士的包围圈中,闲庭信步,踏血走去。她的装束打扮,和此时此刻,远在千万里江镇军营中的那位紫衣男子,有几分相似。行走在这片被鲜血浸泡这地地满上,她就像是一朵在血海中绽放着的紫罗兰,美丽却又极其诡异…
至场间,她来到一位身穿银龙白袍的老道人三丈外,幽幽笑起:
“但如今一看,也不过是浪得虚名罢了。”
“……”
女子身前的这名老道人,已经负伤。一道由胸肋至下腹的刀伤,染红了他的半件银龙袍。由他那微微不止颤抖的握剑右手可以看出,这伤已经受了有一段时间了。此时,他没去看行来的这位女子,而是盯着他自己身下的倒影,好像倒影中随时都会有人窜出来一般,战战兢兢地戒备着。
“物竞天择,强者为尊。现在大势已成,你就别挣扎了。”
“……”
待了好一会,见道人依旧无话,紫衣女子继续开口说道:“你以为,凭那几十只提前飞走的信鸟,就能为今夜的事情带来转机么?”
“无需转机。”
老道人仍然看着自己的倒影,咬着牙齿,逐字泄道:“能让带出话就成。”
“呵呵…”
女子很是好笑地摇了摇头,而后稍稍回头侧脸:“都给我扔出来吧。”
“啪啪啪”
女子话罢,围在女子后头的列阵军士中,飞出了数十道小小的黑影,准确地砸落到老道人跟前的血泊上,溅起小小一滩血花。
这些黑影,是鸽子。
而鸽子,都已经死了。雪白雪白的羽毛,好像被什么凶狠的鸟兽撕咬过一般,凌乱非常。有好几只更加是被撕咬得血肉模糊,看不出原本形貌。随着这数十只死鸽子的落地,老道人的神色,瞬间就凝成了疙瘩,化作土灰。
“呵,道修鼻祖门庭?你们太高估自己了…”
女子回过头来,接着轻笑道:“如果连你们这些神棍的小手段都看不穿,那我们就都得是傻子才成。”
“……”
老道人的脸色逐渐由土灰化作了绝望。
这时,他才缓缓抬头,迷蒙着老眼,看向面前的这位让他惊骇了一夜的紫衣女子。有气无力地问道:“大念咒,迷魂术,东周舞家,紫字辈。你叫什么名字?”
“呵呵…”
笑声似银铃。宛如紫罗兰花,开得妖艳。这位紫衣女子的笑道:“晚辈,紫兰。”
“很好…”
老道人落寞地点点头:“很好,南域安王、东洲舞家、还有…”
说着,老道人再次瞟眼地下自己的影子,接着缓缓说道:“还有追魂楼。”
“我们这小小的观子,能让三位大神仙一同上香,这是福分了。今夜这仗,咱们输得不冤屈,也没丢咱们仙行纯阳老祖宗的脸面。”
说着,老道人重新抬起眼来,看向面前的女子。
咬牙逐字道:“但,小女娃,你可记住咯。今日老道我死在你们手里,不冤!但用不了多久,纯阳就会有人来找你们,替我上香的。你等着吧…”
“……”
瞟一眼道人脚下的黑影,紫衣女子没理会道人的狠话。笑着笑着便转回了身子,朝着来时的方向走回。她边走,就边说随意地说道:“放心吧,暂时你还不用着死…”
“因为,还要留着你做鱼诱了!”
话罢,突然!
“蹿!蹿!”
影动,黑芒!
就在老道人脚下的黑影中,突然间有两道铁锁射出!
速度极快,宛如两条绷紧到了极致的黑蛇,突然发起攻袭!咫尺之间,让人防不胜防!
而那道人,似乎也没打算要防。
“蹿!蹿!”两声,两道森森铁锁,直接生生贯穿了道人的左右肩胛骨…
“呵呵…”
!--章节内容开始--夜
南域东。
东南行省,江州重镇。
这是一座不大不小的军事驻地。
方圆十五里余,常年驻军不多不少,也就维持在十余万上下。由于处于大唐腹地,数十年来,此处少有军事调配,更少有打仗的机会。最近一次出军,那已经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了。以至于,朝堂江湖中,好些人儿都快要忘记,这儿还驻扎着这么一支不大不小的军队。
寒光意冷,篝火猎猎。
十数里连营有灯影晃动,却毫无活人气生息。马房里的战马,似乎也感受到了今夜的异常,都在慌张地踩着地上的杂草,沉沉地低声呜鸣着。
忽然!
“哈哈…”
一声狂笑忽然彻响,响彻军营四方天地。给人感觉,就好像军营某处,正发生着一件极其可笑的事情一般,笑得张狂…
顺声望!十五里连营的尽头!
那是军中帅帐。而此时,五位将军打扮的魁梧男子,正站在帅帐门外。一人在前,拿着一纸信笺。四人在后,皆把着归鞘的剑柄。而,先前那一阵狂笑,则正是由五人当中,那位站前一步,一袭红袍披身的将军,嘴里发出的。
很显然,他必然就是这里的帅了。
“你当你是谁?敢这样和我说话?”
怒目而视,他正直视着前方。
而,此时此刻,在这位大将军的身前数丈外,站着一位衣冠楚楚的紫衣男子。在这男子身后数十丈外,则站着黑丫丫的一片,列阵军士!寒光闪烁,杀气煞人。钢枪成林,朝天高举!纵然比不得北茫关那支天下第一军。但这十多万把利刃加埋一起,所绽散出来的肃杀气焰,那也足以让人心胆俱寒了…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去还是不去?”
话语平淡,还带着浓浓的威胁之意。
这位紫衣男子,似乎一点都不紧张,根本就没有把眼前这位将军,与身后那十数万把铁枪看在眼里。态度傲慢非常,就宛如是站在山巅之上俯瞰天下的傲然!这实在是让人看不透,他到底哪里来的这份底气…
“你当这是圣旨么?”将军蔑笑起。
“有区别?”紫衣男子淡淡反问。
“呵呵,笑话…”
嘶…嘶…
宽厚的手掌,把手中的信笺撕成一半,尔后再撕成一半,如此循环,最后直到撕成了手指大小一团后。将军突然一甩手,便把碎纸撒向了空中。
同时吼道!
“在这里,它就是一张废纸!”
“……”
碎纸成花雨,细碎迎风飘。
别人辱蔑,紫衣男子却没有太多的不悦情绪。
“你会死得很惨。”看着这位狂妄的将军,他淡淡说道。
“呵呵…”
再蔑笑,将军那满是胡渣的大嘴裂开一道鄙笑:“你以为我就不敢杀你了?”
“你敢,可惜你不能。”紫衣男子说道。
“那你就是找死了?”蔑笑成阴,有杀机正在泄露。
“我说了,你不能。”
哗!
男子话刚罢,杀机顷刻迸绽!
将军两眼暴怒,朝着眼前这位男子,大手一指!暴喝一声!
“给我杀!”
“噌噌噌噌!”
一字杀出,四声剑鸣动,出鞘!
戒备在将军身后的四位副将,极其默契地同时拔剑!一步往前掠出…
风从龙,势作虎。
寒光一下绽,化银蛇拐了个弯…
停了…
四位副将迈开一步之后,便没再走第二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