噔…
紧绷的拳头,一下颤动。在紧张的同时,曹阁主也不由地盛起了几分疑惑。
“咱们…咱们这是和谁打?”
老人转眼看向窗外。
“七星院。”
“……”
长空如墨,暴雨倾盆。
狂风与雷鸣不时大作。
酣睡在榕树上的鸟儿,在今夜第一道惊雷响起时,便被吓得离开了草窝。远远地,飞到了那破旧的屋檐上。
哗啦啦的雨水,恰似那九天银河缺了堤坝。年久失修的王府水池,挡不住那灌溉水势的高涨,被漫出了石堤。几位奴仆汉子,正冒着大雨抢修着水道。那位姓胡的师爷,则披着蓑衣,站在凉亭下指手画脚地吆喝着。
湿漉漉的水,湿漉漉的汗,让人分不出那几位汉子身上的是水还是汗。
看来,这王府里的破烂工程,若没个把时辰,是修整不完的了…
侧殿内,
酒过三巡,不咸不淡。
聊聊往事,谈谈今朝,时间也就过去了。
这王府的晚宴,其实也就那样。比七星院的厨子做得美味,比问天那位刀师傅做的,可就差远了。随便吃吃也就罢了。而,此时此间,玉盘珍馐皆上尽,客人的肚皮也撑了个七分上下饱。就剩下最后一盘被银盖罩住的甜品,还分别端在四位侍女的手中,未上…
其实吧,今来的两位客人都知道,那是一道甜品,就是今夜的压轴大菜,必须得留在最后才能送上。否则,这道甜品若送早了,今夜的饭菜就不用吃了。所以,大家都心知肚明,也就没人去开口催促了。
时间逐渐缓逝…
随着场间话题聊入尾端,众人之间兴致渐沉,再稍有话题可以闲聊。坐在上首的王爷拍了拍手掌,唤来四位待命许久的侍女,端上了那道专门为今夜准备的菜肴。在揭开它的神秘面纱的同时,也为某人揭开了许多迷惑。
而,随之而来的,则便是今夜的正题了。
“你要老五老六去偷的,就是这玩意?”看着桌上静放着的玉盘,李清风轻声问道。
这玉盘很大,却菜肴很少。
少到只有小小一颗拇指般大小的圆丸子。妖异的鲜红,正散着淡淡的血香。香味扑鼻的同时,却又让某位推算到内情的知情者,感觉到深深的反胃。那叫血腥味…
“好象是,又好像不是。”
夏寻模棱两可地应去一句。接着,他便抬头看向上首那位含笑的人儿,淡淡问道:“这和上次的棋子,好像不太一样?”
“必须不一样。”
岳阳王渐渐笑开,极具玩味。
“上次你见着的,都是些辅料边角,登不得这大雅之堂。这不,本王昨日才知道,原来你也喜欢这玩意,所以我便连夜安排人手,给你炼制上几枚珍品,就为今日的宴请了。”
一话说完,岳阳王又意味深长地补充一句。
“都是自己人。日后若想再要,随便安排个人来说一声便成,就别劳烦几位院长,亲自来取了。那么晚,还劳碌奔波的,实在让本王过意不去啊。对吧?”
“……”
两言说罢,夏寻和李清风同时沉下了眉头。岳阳王这话虽不长,但话中含意却深远非常。如果换作是两位有点脑子的江湖人儿,听到了这话。那必然就得吓尿裤子才成。
把起玉盘中的红丸,观察一番,夏寻淡淡问道:“这样四颗小丸子,值几条人命?”
“不多…”
岳阳王执起一根手指,摇了摇:“不多不少,就四千。一个洛溪斋除去那些大个的和有病的,刚好凑得上这数,也就勉勉强强能够炼这四颗丸子了。”
……
!--章节内容开始--天黑,无月。
乌云盖顶,大雨磅礴,分不出时间几何。
岳阳西,问天山顶。大雨成瀑,由九天倾洒。参天竹林,随狂风雨打,抖擞着枝叶,起起伏伏。恰似那怒海翻腾着浪涛。在汹涌澎湃的同时,让人由不得畏从心生。
“伊拉”
轻轻推开竹门,走入竹屋。
再脱下湿漉漉的蓑衣与斗笠,挂在竹架子上。豆大的水滴,顷刻便顺着蓑草的轨迹,交织成了缕缕水溪,流淌落地。烛光明明,映珠帘闪闪,拍一拍衣袖,洒一阵雨露,整理一番稍有褶皱的衣领子,曹阁主便拧起竹篮,继续走入了厅堂。
“咕噜”
厅堂内,圆桌上,两人儿伴坐,还有一只大雄鸡懒惰地趴在桌子上…
“曹伯伯,今天咱们吃什么呀?”
两只小手,紧紧握着一只大饭碗。西瓜瞪着两只圆滚滚的眼珠子,眼巴巴地看着那只,正冒着腾腾白烟,飘逸着浓浓肉香气的竹篮子。他那模样,就像足了一位饿坏了的瓷娃娃,就差嘴角没有留下口水了…
曹阁主行至桌前,先是朝着西瓜身旁坐着的老人,微微弓腰:“先生。”
“恩。”老人点点头:“入座吧。”
得到老人回应,这时曹阁主方才清淡地回答西瓜先前的问话:“吃鱼。”
“什么鱼呀?”西瓜眨着眼睛,好奇问道。
曹阁主没好气地瞟去西瓜一下,似有不悦:“你没吃过的鱼。”
“那是什么鱼呀?”西瓜再问。
“好吃的鱼。”
“那好吃的是什么鱼呀?”
“呼…”
深深咽下一口躁气。
这两天来,曹阁主是被这小娃娃给整烦了。
和别家的小娃娃一样,四五岁,童心稚嫩。见着啥新奇的玩意,都要问一个遍,问得没完没了,直让人心燥。若非碍着那先生在场,否则这曹阁主必然不会给出什么好脸色来。毕竟,他向来都不喜欢,名字带着个“夏”字的人。即便西瓜只是个小瓜娃子,那也一样不甚厌烦。
打开篮子,拿出菜肴,逐一放置桌上。
“清蒸白鲈鱼,红烧脆骨莞鱼,冬菇闷黄花鱼,九色香炖鳕鱼。”
每上一道菜,曹阁主便冷淡地说出一个菜名。直到三菜一汤上齐了,他才盛起四碗白饭分放桌前,而后入座。
“哇”
看着香喷喷菜肴,西瓜上牙咬着下唇,馋相可爱非常。但他没着急着起手夹菜,而是指着一盘肉色鲜嫩的炖汤,不依不饶地继续问道:“曹伯伯,那鳕鱼是什么鱼呀?好好看哦。”
“……”
眉头皱一丝,曹阁主显然已经很不耐烦了,他夹起一片鳕鱼的鱼腩肉,放到西瓜的拧着的那个大饭碗里头,压着闷气便说道:“你老家的南面,有个海,叫做北海。里头就只有一种鱼,就叫这鳕鱼。鱼长得很漂亮,这条是公的,别问我为什么不是母的,我也不知道。鱼长一尺才能吃,所以这条刚好一尺三寸。它没有鳞片,没骨头的,别让我给你挑刺。”
“哦”
西瓜乖巧地点头,接着睁着大眼睛再问。“那它的鳞片和骨头都去哪了呀?”
“啧!”
曹阁主的忍耐是到极限了。猛地两眼一瞪,凶巴巴地看着西瓜。咬着牙齿细声道:“他没有鳞片和骨头!你有完没完啊?吃饭!”
呜…
曹阁主的凶劲,顿时把西瓜给吓着了。
只见他嘴巴一瘪,眼皮子里,趁势就泛起了波光粼粼,就势欲哭,煞是可怜。
“哎呦”
老人见状,赶紧拂着西瓜的小脑袋,笑哄道:“哎呦,小西瓜,别哭别哭,咱们别理这坏人。他就是不见得你好,不想让你吃饭来着,咱们可不能上当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