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谁都要力竭。
场间沉闷无语,唯呛鼻腥风,和稀碎的喝汤、嚼肉轻响。
不多会,
肉汤分完了。
牛子吃痛地用衣袖抹去,半边外漏脸蛋上的汗迹。
接着,他没有就此坐下,而是小心翼翼地捧起剩下的一碗肉汤。碎着小步,朝侧边那棵榕树下走去…
或许是肉汤装得太满,不时溢出的沸水,烫得他十指泛红。
也不由让他加快了些许脚步…
“师兄,先吃点东西吧”
牛子忍着疼痛,弯着腰,把肉汤缓缓递给眼前的这位黑衣劲装男子。
男子是墨闲,
他似乎并未受多少伤。只是黑衣破碎了些许,脸上多了几道细痕,古朴的重剑沾满黑血,竖插身后。
他微微睁眼,接过肉汤。看着牛子通红的十指,隐隐惭愧:
“抱歉了。”
牛子慌忙地把十指往道袍里,擦了擦。不好意思地笑着说道:“小事情了啦。”
墨闲摇了摇头:“我是说今天的事情。”
“额…”
牛子胡乱抓了抓顶上垢发,想了半响,才会意墨闲指的是今天这场恶战。
牛子今年二十出头,已入御神多年,仍未破境,修行资质只能算是下品。
所以,他在七星院里头,主要负责的是后勤事务。往常一般武斗的事情,是用不上他插手的。只是这一次的事态实在过于紧急,原本七星的人手便是不足,十日前又葬送了千余战备弟子。因此才不得不把,从未参战过的后勤弟子散出。
而,今日的恶战,也确实是让牛子,吓破了牛胆。
他敦厚地说道:“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但是我相信你做的是对的。”
墨闲罕见地泛起一丝玩味笑意:“为什么?”
牛子又想了想,才说道:
“我还在我娘肚子里的时候,我爹就死了。在我刚生下来没多久,几位院长便把我接回院子养大。
自那天起,院子便就是我家了。而这二十年来,我也早就把几位院长和各位师兄弟,当作了我的亲人。”
“现在,我们家里人被欺负了,我们当然要为他们出手做些什么的。”
牛子的声音不大,但在沉静的林子里头,却传得很远…
这段话语,犹如寒冬暖火,渐渐融化了众人心中的冰冷。
墨闲有些欣慰,他一口喝光了大碗中的汤水,抓起马肉,同时把碗递回给六子:
“谢谢。”
牛子憨笑着接过大碗。
转身离去…
突然,
他好像想起了什么,停下脚步,转回身来。眼神中透出一缕坚韧的精光:
“师兄,李子他们的仇,我们以后能报吗?”
刚刚化去的冰霜,随着一语记出,似乎又开始凝结。
从牛子的眼神可以看出,这个问题对他而言非常重要。
或许正如他所说的那样,院子是家,院子里的人就是家人。家人的血债,总有一天要去讨回的…
“能”
“……”
夜,逐渐深去。
火,加满了一夜的柴薪。
人,或坐着、或躺着,沉沉睡去。
在榕林中,火光和月光映照不到的黑暗处。
百十双幽幽眼光,正遥望着,这片人间炼狱。
“大哥,我们现在过去吗?”
“……”
“客人睡了,便不要打搅了”
“……”
!--章节内容开始--夜,
天上盈盈星点,
地上冉冉火光。
岳阳西三千里,是洛阳。
洛阳再西八十里,是榕林。
榕林很大,也很独特殊。林中只有参天大榕树,遮天蔽日,沿绵四万八千里路。
却都是小路,没有官路…
只因,林中常驻十万猛虎,名号一字曰“怨”。
乃雄霸南域三十二城土山林的一支绿林匪帮。常年深藏于雄山峻岭,野外荒林间。杀人从来不问出处,不论官商老弱。只要是入林过路者,遇见了,则只杀不留…
而大唐南域官府又向来懦弱。
自绿林匪起,至今数十载,为官者从未对此过问一句,就更别提出兵围剿了。
故此,上至官商,下至百姓数十年来少有入林过路,巡猎者。即便贪图捷径的修道高人,若要入林,那也是提前结伴,方敢前行…
所以,既然没人走,那这片横跨半个南域三十二城的榕林,便无须再修官道了。
也没人敢修…
而此时,榕林南段,洛阳城外西走五百余里。
一片漆黑的密林中,却燃起了点点火光,冒出几缕白烟。
这儿有人…
而且人数不少。
横七竖八地整整躺了数亩地。
在微弱的火光映照下,还能隐隐看到,流淌在碎石缝中还没干透的血迹…
血迹上,荒草与新落的榕树枝叶间,一片由新鲜的肉末、内肠或脏器,混合而成的泥泞肉土。
而,
在血与土之上,铺着的才是真正的人儿。
是死人儿…
但又不完全是…
因为,他们已经不能算是一具尸体了。
他们或是没了人头,或没了手脚,又或没半个身子。总而言之,都是些残得不能再残的残尸了。
外翻的血肉脂肪,粘结着破出的肚肠黄白,散出一股如粪血腥,直呛得闻者窒息。
恐怖…
放眼望去一片溶血尸林。
不时林风吹摆,吹起阴风阵阵,偶尔吹落些挂在榕枝间的残骸,烂肉…
这,
才是真正的人间炼狱…
火在烧,
越来越旺…
二十余量载满货物的马车停靠一旁。
拉车的马,都显得有些慌张、有些急躁。瞪着大眼,恐惧地看着不远处,躺着的,数十具同伴尸体,和那些正举屠刀的人儿…
它们的蹄子,不耐地来回跺着地上肉末。鼻子急促地喷着白气…
奈何,
结实的缰绳被牢牢绑在大榕树上,任它们百般挣扎,也只是徒劳…
那些屠马的人儿,不多。
加上正在烧火和休息的,一共就十四人。其中十三人穿青边白衣道袍,一人紧身黑衣劲装。
皆有伤,都不轻。
甚至有几位,已是残人。
水沸了,
淡淡白雾升腾。
一位被绷带包扎了半张血脸,看不出真实面容的人儿,强忍着拉扯伤口的疼痛,抖擞地揭开锅盖子,往里头随意丢入几块切割好的马臀肉。
“沙…”
肉入沸水,白雾更浓三分。
无需片刻,红肉皱白,飘出丝丝骚味…
“南哥,有带椒盐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