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夫人笑道:“小菁,快给娘读读,看看君儿这丫头在南方如何了?”
“咳咳!”
谢迁清了清嗓子,显然是怪责徐夫人如此称呼史小菁……姑娘家的闺名,在夫家人口中可不能随便叫出来。
徐夫人横了谢迁一眼,虽然没说话,但却清楚地表达出她的意思,老爷您把事情管得太宽了。
史小菁将信大致看了一遍,然后道:“是君儿写来的报平安的家书,沈家一行已顺利抵达武昌府!”
徐夫人看向自己的丈夫,谢迁微微点头:“算算时间,应该到了两个月,这信到来的时间刚合适……沈家人回福建,乃是参加沈家太夫人的葬礼,之前传闻说,沈家各房有意分家,但最后未能分成,沈溪兄长沈六郎,中了举人,让沈家人心气高了不少!可惜沈六郎今年会试并未精进……”
徐夫人先是有些惊讶,随即笑道:“老爷,君儿这是嫁进书香门第了啊,沈家六郎中了举……沈大人是家里的七郎吧?呵呵,沈家将来的造诣不容小觑呢!”
谢迁冷声道:“不过是寒门士子,能跟我们谢家相比?”
对于门第之见,谢迁非常固执,他素来以自己身为余姚谢家人而自豪,当初之所以选择沈溪作为孙女婿,全是看重沈溪的能力以及前途,对于沈家他是看不上眼的。
徐夫人对丈夫知根知底,笑道:“好好,妾身说不过老爷,现在君儿到了武昌府,应该跟沈大人团聚了……团聚就好,她在沈家应该没受欺负吧?”
这话,徐夫人是在问史小菁,让史小菁在书函中找答案,谢迁却抢先道:“他敢!我谢于乔的孙女,下嫁沈溪,那是对他的赏识,他若是欺负我的孙女,看我不……”
“老爷,您不能老拿这种话挤兑人,毕竟沈家不差,沈大人未及弱冠便已是朝中重臣,老爷弱冠那会儿还在求学……行,妾身不说了,老爷认为怎样便怎样吧,小菁,走,咱回房看信,家里之前都在念叨君儿,现在总算可以放下心里的大石!”
徐夫人说着,就要拉史小菁离开。
这下可把谢迁急坏了,谢迁也想知道孙女在书信中写了什么,但之前光顾着摆一家之主的威风,对于信的内容一无所知。
“且慢……先等老夫将书函看过再走!”谢迁站起身阻拦徐夫人。
徐夫人昂着头,一副不予理会的模样,好像在跟谢迁置气,史小菁已经忍不住在旁偷偷掩口笑了起来。
等谢迁抢过信阅读,徐夫人白了自己丈夫一眼,道:“既然关切,之前为何不先看?哪里有老爷这样的,明明心里在乎,却表现得漫不经心……人心都是肉长的,君儿在外,我这心中总念叨,希望她好,沈大人也好,若君儿能为沈家再添个男丁那就更好了!”
“一个女儿家,若是连开枝散叶都做不到,晚景凄惨啊……老爷,您说是吧?”
谢迁正在读信,口中“嗯”了一声,显然没听清徐夫人在说什么,只是随口一应。
{}无弹窗沈溪不希望手底下有贪官污吏,却知道这个时代官员贪腐在所难免,毕竟太祖制定的俸禄过低,不贪点儿官员根本活不下去,所以一直以来他秉承的原则是……只要这些官员没有影响大明地方百姓民生,都先放放,保持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姿态。
但如果地方贪官污吏无法无天,天怒人怨,沈溪也不会放任不理,毕竟在他的治下,一旦压迫过甚引发民变,他这个两省最高长官就要背负责任,所以一旦发现苗头不对,他都要把事情弄清楚才能定下心来。
次日一大清早,沈溪和云柳、熙儿一起吃过早饭,二女奉命去调查地方上的情况,沈溪刚回官驿二楼的客房坐下,马九带人过来汇报……自从夏初筑坝开始,沈溪便任命马九巡视湖广及江西境内的长江沿线,一方面督促地方修筑江堤和湖堤的行动,一方面考察长江沿岸水文情况,以防不测。
“……老爷,如今江水已经回落至警戒线以下,大江两岸未发生大的险情,如今各府县官府已基本把驻留江堤的人马撤回,只留下少数人监测……”
马九属于那种做事矜矜业业总是力争最好的人,此番他前来跟沈溪复命,脸上全都是风霜之色,可见这几个月把他累坏了。
沈溪嘉许道:“九哥辛苦了,此番回来好好休息,要是有什么事我会通知你!这次归程不那么急,我们只要能在中秋前回家便可。”
马九往楼下客房而去,沈溪则坐下来看这两天陆续收到的书函。
这些书函中,既有地方上的奏报,告知各地民生情况,也有京城来信,乃是谢迁、刘大夏写给他的,告诉京城的情况。
还有就是家书。自打离开武昌府,几乎没过几天家里都会来信,家中情况事无巨细,谢韵儿都会列出来告诉他,其中关于周氏的篇幅占了大多数,显然周氏闲不住,总是会搞些事情出来,最后都是谢韵儿帮忙解决。对此情况,沈溪颇为无奈,谁叫自己有这么个母亲呢……
不过,最让沈溪纠结的还是京城的情况。
“谢迁到现在依然未意识到刘瑾崛起对朝廷带来的巨大冲击,我是不是该写封信给他,让他在前往劝谏皇帝的时候不要那么冲动,留在朝中继续做他的阁老怎么都好,一旦冲动告老还乡,不但一世英名一朝尽丧,还会连累乡里?”
沈溪清楚地知道历史发展脉络,但因为他穿越产生的蝴蝶效应,很多事已发生偏转,或许接下来许多大事不会沿着原本的轨迹发展下来。
历史上谢迁决心“触危机而罔恤,当逆峰而直犯”,与刘健一起劝谏朱厚照,结果朱厚照“出尔反尔”,未采纳诛杀刘瑾的意见,谢迁和刘健一气之下辞官回乡,造就历史上刘瑾大权独揽。
如果这些弘治托孤的重臣不是如此意气用事,就算刘瑾掌权,也不至于将文官集团完全压制,说到底还是文官集团自己任性造成的恶果。
“告诉谢老儿,他定然不信,他始终当我年少无知,不会听我的话。可若是不提醒,总觉得对不住他,怎么都得提醒一下,让他知道分寸……”
于是沈溪郑重在回信中写道:“……遇内宦事不可强争……”
……
……
京城,谢府。
谢迁这天心情不佳,吃饭的时候骂骂咧咧,回到书房后依然带着极大的怨气。
“……臭小子,我给他去信一个多月了,就不知道写封回信回来?南方现在一切太平,什么事情不能耽搁,连回封信的时间都抽不出来?是不是他觉得自己翅膀硬了,就把我抛到一边不管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