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溪笑问:“张知府好大的胆子,居然当着王指挥使的面,试图贿赂本钦差?”
沈溪不是一脸正色说出这番话,让张濂心头又升起几分希望,果然,沈溪补充道,“多少?”
张濂心中那叫一个气。
好你个沈溪,装得那么清高,原来是嫌弃我孝敬的银子少啊,就因这个你就对我多番责难,甚至还要捉拿我回京问罪?
你也不看看自己有没这资格,就算押我回去你也不会有好下场,擅自僭越捉拿我这个知府,你这叫知法犯法。
王禾赶紧道:“沈钦差,这恐怕不合适吧?”
沈溪摆了摆手:“欸,话不是如此说,相信泉州卫的将士,也希望能分一杯羹吧?”
王禾虽然有些小贪心,但没想到钦差会把话说得这般透彻……不过,既然钦差都说了卫所要分一杯羹,那他就不好说什么了。
官场就这样,上行下效,装样子没什么意思。
“嗯。”
王禾点了点头,斜眼瞄了张濂一眼,现在是能拿到一点银子,不过对张濂贪功可能导致泉州卫遭到训斥甚至裁撤,这郁结可没法解开。
张濂见沈溪和王禾这么“好说话”,终于放下心来。
不就是一点儿银子嘛,失去了可以赚回来,最重要的是把官位保住!今天的仇,完全可以等来日再报。
哼哼,你们敢在这里要挟我,等我给出了银子,你这钦差能否能安全带回京城实在难说,真以为王禾会护着你?
“六万两!”
张濂咬了咬牙,又补充道,“另外,在下会再拿出一些泉州府城的商铺和城北晋江边的田地,送与王指挥使,保管不会让王指挥使吃亏。”
沈溪一听有些惊讶:“还是当知府的有钱,六万两……这是张知府你的老本吧,就这么送与我,你不心疼?”
张濂心想,我疼得心都快滴血了,不过能换回一条命,怎么都值得。
“只希望钦差大人履行承诺,放下官回去,下官这就会让人把银子和房契、田契送来!”
沈溪摇头:“张知府离开卫所,想再将你请回来可就难咯……若张知府不想赎命,那就罢了!”
张濂心想,只要他们收到银子,就跟我串在一条绳上,如今脱身才最要紧,给了你银子也带不出泉州府。
于是他将自己藏银的几处宅子说了出来,分布在泉州府城各处,银窖在夹墙或者是暗道里,若不得指点,旁人很难发现。
沈溪叹道:“世人都道狡兔三窟,张知府却是五窟、六窟都有了……来人,去一趟,把张知府的银子起出来。”
张濂道:“请问钦差大人,下官可是……没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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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濂故意把声音提高:“来人啊,将礼物送到里面,这些都是本府对王指挥使的小小心意。”
沉重的钱箱被十多名衙役抬到泉州卫官署大堂。
里面突然一个声音传来:“张知府这是准备贿赂本钦差吗?”
张濂见到钱箱打开,里面满满当当都是铜钱,脸上正得意。
看看你们这些土鳖,何曾见过这么多钱,我今天是给你们送锦衣玉食来的,还不乖乖对我顶礼膜拜?
待听到熟悉的声音,张濂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僵住了,顺着声音响起处望了过去,正堂内光线较暗,他需要靠近一些才能瞧得清楚。
大堂案桌后端坐,手里拿着块惊堂木,正不断抛起玩耍的不是那可恶的钦差沈溪,又是谁?
“你不是回京城了吗,怎……怎会在此?”
张濂见到沈溪,本能地感到惊讶,随后便是一阵胆寒。为了防止沈溪对他不利,他特地派人去追查沈溪的踪迹,甚至派出衙役跟沈溪一道去京城,现在可好,沈溪居然瞒过所有眼线出现在他面前,还跟泉州卫指挥使王禾站在了一起。
阴谋!
绝对是阴谋!
沈溪微微摊手,道:“本钦差奉皇命前来泉州公干,回乡祭祖后,再折返泉州看看难道不对吗?”
张濂目光中满是不解……沈溪没说错,他是到泉州来公干的钦差,可皇帝不是规定他必须在五月底前返回京城吗?正是为了提早回京,尚未到三月下旬他就带着人动身经赣江北上……
如今都四月初九了,沈溪这个钦差怎么可能会出现在泉州?难道他不想按时回京复命?
张濂冷笑:“钦差大人领皇命办差,如今差事已完成,当及早回去复命。从泉州往京城,怎么都得两个月,莫不是钦差大人准备耽误皇差?”
沈溪笑着站起身,在泉州卫指挥使王禾和身着男装的玉娘的陪同下,来到张濂身前,道:
“时间可不是如此算的,本钦差奉命办皇差,二月十五前抵达,这是皇命,不敢有所违背。不过差事没有办成,就打道回府,非人臣所为,迟几日那也无妨……”
张濂这才意识到被沈溪戏弄了。
其实只有沈溪一直在强调他必须在五月底前回京,至于这期限,却是谢迁建议的,并非是死命令,沈溪显得很紧张必须要在五月底回去,让张濂觉得沈溪这差事很赶,如今到了四月,张濂以为沈溪早已北上,自然就放松警惕了。
“劳烦王指挥使,命人将张知府拿下!”沈溪笑着对王禾道。
王禾一摆手,从门口进来几十名士兵,首先将一众衙役拿下,然后有两名小校上前擒拿张濂。
张濂怒喝一声:“谁敢?”
这一句话,颇有威仪……毕竟面对的是一名四品知府,两名小校一下子愣住了,然后情不自禁看向王禾,等王禾给出指示。
王禾一头雾水,他一个卫所的世袭指挥使,名为正三品的武将,其实却是个屯田长,麾下五千多名兵丁大多数是军户,洛江两岸数万亩良田便是其屯区,只有收到上司调令,才会从各军户抽调男丁,外出打仗。
张濂是四品知府,掌一府之政令,总领各属县,凡宣布朝廷政令、治理百姓,审决讼案,稽察奸宄,考核属吏,征收赋税等一切政务皆为其职责。
自来军政长官互不统率,要不是沈溪拿着兵部尚书马文升的手令,王禾还真不敢胡来。
眼下,王禾需要沈溪给出一个解释。
张濂见王禾有所忌惮,紧绷着脸看向沈溪:“沈中允,你恐怕没资格在这里发号施令吧?”
撕破脸皮,张濂再也无须对沈溪假意奉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