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〇九章 冷暖自知(第七更,盟主加更)

寒门状元 天子 4006 字 9个月前

连中三元,说的就是连中乡试解元、会试会元和殿试状元。

三月初二这天上午,会试尚未放榜,不过昨夜里伦文叙、孙绪和沈溪三人被拿到北镇抚司的事情就传开了,士子们都在紧张地等候会试结果。此时任何一点消息,都会引发轩然大波,更何况被拿的三人,都是极有名气的应试举子。

伦文叙早就是公认的名儒,孙绪是“瀛州才子”,沈溪则是福建乡试解元,刚与唐寅斗画而名声鹊起。

本来声名越大跟鬻题案越没有牵扯,可这次鬻题案却不同,越是有名的士子,越是牵扯其中。

唐寅和徐经就是例子,这二人公认才学过人,却同时涉案,所以参加会试的举子们在得知这个消息后,没有半点儿惊讶,唐寅和徐经尚且牵涉其中,伦文叙、孙绪和沈溪凭什么不会舞弊?

但很快又有第二个消息传出来。

原来伦文叙和孙绪,当晚押解去了北镇抚司衙门后,居然好端端出来了,据说审理此案的大学士李东阳,让二人各自做了几篇文章考察他们的才学。

虽然不知李东阳考察几人的目的,但不管怎么说,人家从北镇抚司这种鬼门关出来,殊为不易。

唯独福建十三岁的小解元公沈溪,就没那么好的运气了,在被李东阳考核之后,单独留下,似乎是被下狱严刑拷问。

沈溪下落不明,最着急的不是林黛、朱山和宁儿,因为她们待在小院里,根本就不知道外面的传闻。

反倒是苏通,作为沈溪的至交好友,在众士子中算是有一定人脉,得到消息后分外紧张,他赶紧找了一些福建同乡举人商议此事,但一众同乡举子唯恐避之不及。

这沈溪跟鬻题案有牵扯,我若替他说话,或者让别人知道我与他相熟,岂不是往自己身上扣屎盆子?

管他沈溪是否被下狱,只要我平安安稳即可!

苏通一上午拜请了不少人,他想帮沈溪到衙门疏通,又或者找人跟朝廷那边递话,询问一下案子的大概情况,可没一人愿意帮忙。

世态炎凉,苏通也没辙,可他仍旧不死心。

苏通曾在年初时拜访过一些祖籍福建的在京官员,这些人知道他是福建来的举人,念在同乡面子上虽然予以接见,但却以敷衍居多。苏通本想去求这些人,就在他写好拜帖准备逐一投递时,有一人过来询问苏通的情况。

这人不是旁人,正是与苏通同样来自于闽西汀州府,而且与他跟沈溪结下深厚渊源的吴省瑜。

“苏兄还有心帮沈公子出头?”

吴省瑜好似刚得知沈溪的境况,先是感慨一番,显得对沈溪很是同情,可是当他知道苏通要做什么时,马上换上一副惊讶的口吻,“眼下就要放榜,苏兄还是早些看过榜单,金榜题名自然最好,不然的话,尽快回乡,免得被鬻题案牵连。”

苏通这才知道,吴省瑜不是来帮忙,而是专程来说风凉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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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几篇程文,对沈溪来说实在再简单不过了。

从开始学习八股文开始,这种事每天都在做,一般的程文,一遍就可以熟记,就算是语义和行文相对晦涩的程文,他最多再温习一下,用不着读上第三遍。而这次是在李东阳强行相逼之下背诵,更能激发沈溪的潜力。

等锦衣卫将伦文叙和孙绪所写的文章呈递到沈溪手上,沈溪就开始通读起来。

待亲眼目睹这二人的文章,沈溪不得不佩服伦文叙和孙绪深厚的文学造诣,所论之论点、论据都很精妙,文采斐然,阅读如此华美的文章如饮甘泉,只是一遍便可在心中回味良久,不需看第二次就能熟记于胸。

李东阳和都穆都目不转睛地望着沈溪,沈溪看文章很快,一页页翻过去,没过多久就翻完了。

沈溪的着眼点,自然是伦文叙和孙绪关于“四子造诣”的论述,不得不说,虽然二人都判断出了四子造诣的大概,但在这篇文章上,比之之前那些华文要逊色许多,或者连伦文叙和孙绪两个能回答出这篇题目之人,也仅仅只能做到流利。

这也难怪李东阳会单独留下沈溪,因为不管怎么看,他的这篇“四子造诣”的策问文章,都更像是提前知道题目后作出来的,但他却仅仅是十三岁的少年郎。

“李大学士,学生看过了。”

沈溪把几张纸重新还给锦衣卫,让其交到李东阳手上。

李东阳本以为就算沈溪过目不忘,最少也要花上半个时辰才能将伦文叙和孙绪所写的四千多字背诵出来,可沈溪前后只用了不到半炷香时间,平常人想用这点儿时间把文章通读一遍都难。

李东阳惊讶地问道:“你是说……都能背诵出来?”

“是。”沈溪自行回答,“还请李大学士考校。”

都穆瞠目结舌,李东阳脸上也带着难以置信的神色,过了好一会儿才微微一笑:“不用考校,你将几篇文章依次背出来即可。”

沈溪微微拱手行礼,然后开始大声背诵。先从伦文叙的论语题开始,再背几篇表文,最后是策问的三、四题,而后是孙绪的。

李东阳神情看似淡然。但其实目光始终留意纸上的内容。等沈溪一字不落地将文章全都背诵完毕,李东阳半晌都没说出一句话来。

“学生背诵完毕。”沈溪问道,“不知李大学士还有何需要考校?”

李东阳继续盯着手上的卷子,沉吟良久,突然抬起头来。扫了一眼面如土色身体抖个不停的都穆,冷声问道:“你可知罪?”

都穆赶紧跪在地上,磕头道:“小人知罪,小人道听途说,以为沈解元与唐寅等人有勾连,看来此传言不过是以讹传讹……但唐寅拿会试考题与小人参详,却是确凿无误!尚请大人明察。”

李东阳眯着眼,想从都穆的神色中察觉一点儿端倪,可都穆低着头,根本就看不到什么来。李东阳心里开始盘算这案子的情由。

作为弘治皇帝最宠信的大臣之一。其实李东阳从开始接手这案子时,就发觉内有隐情,阴影重重,所以按照他的处理意见,最好两边相安无事,皆大欢喜。

可都穆作为唐寅的至交好友,一口咬定程敏政鬻题在先,还有天下士子那悠悠众口,连弘治皇帝都不能轻易说不了了之,他作为钦办案件的大臣。怎么都要给皇帝和天下士子一个交待才是。

李东阳心想:“原本唐寅和徐经都取了前三百名,俱为进士,若明日按此放榜,必会引起波澜。还不如听从原博(吴宽字)兄的建议,将唐寅和徐经撤下,将都穆以及另一举子补位,籍唐、徐二人俱不在杏榜中为由,令大事化小。”

原来,吴宽与李东阳俱都服侍过太子时期的朱佑樘。彼此私交不错,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历史上后来曾担任过礼部尚书的弘治名臣吴宽,也从侧面影响了鬻题案的进展。

李东阳心中有了定计,招招手对身边协同办案的官员交待两句,拿着案牍起身离开,往后堂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