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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就在赵俊臣暗思之间。书房中突然响起了叩门声。
同时。门外响起了楚嘉怡的声音。
“老爷,婢子做了桂花糕,要端来一些吗?您午饭就没怎么吃,现在恐怕也是饿了。”
听到楚嘉怡的询问,赵俊臣才注意到,时间在不知不觉间已是傍晚了,书房窗外,天色一片晚霞映红。
“端进来吧。”
随着赵俊臣话声落下。楚嘉怡已是推门而入,手中端着一盘糕点。款款来到书桌前,并将糕点摆放在赵俊臣手边。
对于楚嘉怡这个太子安排在自己身边的间谍,赵俊臣在寻常事情上,倒也并不瞒着她,也总是通过楚嘉怡向太子朱和堉传递一些半真半假的情报。
所以,在楚嘉怡出现后,赵俊臣先是吃了两块桂花枣糕,然后也不管楚嘉怡正伺候在一旁,只是继续考虑着幕僚团队的组建问题。
奈何,赵俊臣毕竟根基暂浅,缺了底蕴,一时间除了肖文轩之外,却再也想不到其他人选。
一旁的楚嘉怡,看到赵俊臣时而眉头微皱,时而轻轻摇头,似乎有什么烦心事,在犹豫片刻后,终于问道:“老爷,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听到楚嘉怡这般直截了当的“试探”,赵俊臣不由失笑,心中暗想这姑娘真不是当探子的料子,但也不隐瞒,说道:“如今随着要负责的朝务越来越多,府中的产业也越来越大,我皆是亲力亲为,却渐渐有些力不从心了,所以想在府中招些幕僚帮衬,奈何却想不到什么合适的人选,所以才会有些烦恼。”
听到赵俊臣的困扰,楚嘉怡一愣,下意识的反问道:“老爷您想要招募些师爷,为何不去找绍兴胥吏帮?俾子听说如今在官场之中,上自九卿,下至闲曹细局,书吏基本上都是越人,也就是绍兴师爷。想来那绍兴师爷如此受我朝官员重视,必是有不凡之处。”
“绍兴师爷?”赵俊臣听到楚嘉怡的话后,不由一愣。
绍兴师爷不是在清朝时才兴起的吗?竟是在如今已是这般的出名了?
见赵俊臣神色疑惑,楚嘉怡暗怪自己不该为赵俊臣出主意,但为了避免赵俊臣怀疑,还是继续解释道:“是啊,俾子听闻,科举落第的绍兴人成为衙门书吏在如今已是常事,甚至把当书吏作为一项生意来做,常常采用‘飞过海’的办法来积累选官资格,以至于天下衙官一大半出自绍兴,而且绍兴师爷成为幕僚后,不仅熟练此务、聪慧老道,而且颇有操守行规,对侍奉的官员也一向是忠心耿耿,少有听闻他们会出面雇主的情况,少爷若是想要招募些幕僚,这些绍兴师爷倒是可以一试。”
说话间,楚嘉怡走到一旁的书架前,从中抽出两本书籍,分别是《广志绎》与《警世恒言》,翻开后交给赵俊臣,里面皆是有介绍绍兴师爷的内容。
赵俊臣前些日子在书市中买了不少各类书籍,但碍于平日里忙碌,却看的不多。倒是楚嘉怡,因为赵俊臣对她不怎么管束,平日里在赵俊臣身边伺候,若是无事时就会翻阅一些,如今对于赵俊臣书房中的书籍,反倒是远比赵俊臣更加熟悉。
而赵俊臣在看了两本书籍中关于绍兴师爷的介绍内容后,才知道绍兴师爷虽然在清朝时才兴盛起来,但在明朝期间就已是初具规模了,之前完全忽略了这一方面,却是赵俊臣自己孤陋寡闻了。
“倒是可以试试看,其中或许会有些可用的人才,看来日后随陛下南巡之时,我在这方面要多多留心一些。”赵俊臣轻声喃喃自语道。
而楚嘉怡却说道:“老爷如果有心找些绍兴师爷试试他们的能耐,又何必要等到陛下南巡?据俾子所知,老爷府上原本就有绍兴师爷,只是并不受老爷重视,只是在账房中做事而已,好似叫做……苏西卿。”
“苏西卿?”
对于这个名字,赵俊臣倒也熟悉,曾经跟随赵俊臣去潞安府赈灾,而且能负责赵府账簿,府中的银钱动向也并不瞒他,显然这人也算是赵俊臣的亲信了。
只是,赵俊臣却直到现在才知道,这个苏西卿并非只是寻常账房,而是绍兴师爷出身!
“是啊,绍兴师爷的名气如此之大,我确实有心想试试他们的能耐,看看是否如传言中那般好用。而咱们府里的这位苏西卿,虽是绍兴师爷出身,却只在府里担任账房之职,也不知是他本身本领不济,还是我大材小用了,更是需要考验一番……”
说着,赵俊臣抬头向楚嘉怡吩咐道:“嘉怡,传我的话,让那个苏西卿来书房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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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人可以掌控一切,也没有人可以绝对正确从不犯错。
那些觉得自己高高在上、智慧高绝、可以将对手玩弄于鼓掌之间的人,恐怕最终的结果只会适得其反。
赵俊臣一直觉得,一个人——尤其是在年少轻狂的时候——最难做到的事情,就是承认自己的“平凡”。
每个人都有擅长与不擅长的方面,每个人都有比其他人强的方面,也总有比其他人弱的方面,这世上没有“完人”,大家都是芸芸众生中的一员,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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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赵俊臣本人而言,或许是因为突然来到这个陌生时代的缘故,生性谨慎的他一向是小心翼翼如履薄冰,从不敢过高的估算自己的能力,更不敢轻视那些沉浮宦海多年的对手们。
时至今日,赵俊臣在庙堂争斗之间,虽然也算是胜多败少,但更多的还是因为勤思多想、审时度势、并因势利导的缘故,并非真是因为赵俊臣的能力高人一等。
然而,即使赵俊臣再如何的谨慎再谨慎、不住的暗中推演,但他终究只是一个人,无法思虑周全,时不时总会出现一些脱离他掌控的意外情况。
大的意外情况,比如德庆皇帝改变︶态度决定要增强太子的势力实力;又比如是周尚景突然出手分了四川盐务改革的利益好处;再比如是不久前才发觉的西北边防危机——这些意外状况,总是会让赵俊臣措手不及。并打乱了赵俊臣的许多计划。
而小的意外情况,则更是数不胜数,比如现在。被赵俊臣所看重的肖文轩,竟然会在春闱会试之中名落孙山——虽然这种意外状况对赵俊臣影响不大,但这种脱离掌控的情况依然会让赵俊臣觉得很不舒服!
赵俊臣并不喜欢这种意外情况,虽然赵俊臣也明白,这种意外情况总是会不断发生的。
不得不说,在得到明确指示的情况下,许庆彦的办事效率还是很快的。
陈东祥告辞离开后没多久。许庆彦就已经查明白了肖文轩名落孙山的原因。
书房中,赵俊臣正坐在书桌前审核着户部的折子,待到许庆彦进入书房后。赵俊臣将手中折子放到一旁,抬头问道:“怎么样?”
许庆彦点头道:“少爷,关于肖文轩落榜的事情,我已经派人查明白了。”
“哦?是什么情况?以肖文轩的才学。又有咱们提前透露的会试考题。怎么会名落杏榜?”赵俊臣眉头微皱。
许庆彦答道:“回少爷,那肖文轩之所以会榜上无名,是因为咱们透露出去的会考题目,根本就没有传到他手中。而至始至终,那肖文轩也压根就不知道这一回事。”
“哦?”赵俊臣眉头一扬,眼中闪过一缕精芒,又问道:“怎么会这样?我不是已经暗示过柳子岷要重新接纳肖文轩吗?会试题目怎么会没有传到肖文轩手上?……是柳子岷暗中动了手脚?”
在会试之前,是柳子岷借着“赵府门客”的身份。到处招揽那些愿意投靠赵俊臣的会试考生,因此在那些投靠赵俊臣的考生之中颇有影响力。而赵俊臣在窃取到会试考题之后。也是通过柳子岷散布到那些“赵党”考生的手中。
所以,如今会试题目没有传到肖文轩手中,依赵俊臣看来,这问题恐怕就是出在柳子岷身上了。
然而,许庆彦却摇头道:“少爷,根据咱们的人收集到的情报,恐怕并非是柳子岷的原因,那柳子岷如今拼命的想要巴结少爷,对少爷的指示也都是尽心完成,即使他不喜欢那肖文轩,却也绝不会冒着被少爷责怪的风险在这件事情上暗动手脚。”
赵俊臣点了点头,并没有插话,只是示意许庆彦进一步解释。
许庆彦继续解释道:“当初少爷您把会试考题交给柳子岷后,那柳子岷倒也是谨慎小心,为了避免引人怀疑,并没有大张旗鼓的把会试题目交给所有投靠于咱们的考生,而只转交给了几个与他很亲近的考生,然后再通过那几个亲近考生进一步把会试考题散布给所有的投靠咱们的考生,但没想到……”
说到这里,赵俊臣已是了然,轻轻点头道:“但没想到,肖文轩他的性子不招人待见喜欢,所以不仅没有人把会试考题转交给他,甚至还暗地里联合起来隐瞒,让他连这一回事都不知道?”
许庆彦也点了点头,表示正是如此。
赵俊臣眉头再皱,问道:“那群考生,为了防止万一,我一直都有派人盯着,这般情况竟是至始至终都没有察觉?”
许庆彦苦笑道:“回少爷的话,咱们确是有派人去盯着,但咱们可以信任的人手实在太少了。我这些日子一直跟在少爷身边忙东忙西,而方茹又是一心扑在情报网的经营上,却根本没人去管理与主持这一方面,更没人通知那些盯梢的人究竟应该注意些什么。所以那些盯梢的人只是一心防备着考生们会背叛少爷、透露消息,完全忽略了其他方面,所以才有了对肖文轩的疏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