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仆人们将一道道甜点送了过来,主人和宾客们开始一同享受着难得的幸福时光。
和所有聚会一样,人们又开始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开始了他们的攀谈。
而这时候,唐格拉尔夫人的情夫吕西安-德布雷凑到了男爵夫妇的身边。
这个高大英俊的青年人,是如今政府内最受人瞩目的新星之一,所以哪怕是唐格拉尔男爵也不得不礼让他三分,虽然他和唐格拉尔夫人一直眉来眼去,但是男爵也一直全当没看见,哪怕自己成为了巴黎的花花公子们嘲笑的对象,男爵也完全不在意。
“吕西安!”看到自己的情夫之后,唐格拉尔夫人的笑容,明显地多了几分温暖,“最近还好吗?”
因为之前和丈夫吵了架,所以男爵有意地隔开了自己夫人和吕西安的来往,他们已经有好几天没见面了,所以现在一见面,唐格拉尔夫人也顾不得避嫌了,直接就开始问,而唐格拉尔男爵的脸色却没有任何变化,好像什么都没有听到一样。
“承蒙您的照拂,夫人。”吕西安躬了躬身,然后拿起了夫人戴着丝绸手套的手,轻轻地亲吻了一下。
接着,他抬起了头来,看向了自己情人的女儿,然后露出了一个他自认为最亲切的笑容。
“生日快乐,欧仁妮。”
然而,事与愿违,这个笑容却没有激起唐格拉尔小姐的任何回应,她反而微微避开了视线,仿佛不愿意面对这个夺走了母亲、让父亲变成了笑柄的男人。
“谢谢,德布雷先生。”她只是冷淡地回答。
这个冷淡的回应,让德布雷微微有些难堪,但是久经历练的他,当然不会被这么一点小小的打击所吓倒,他只是不露痕迹地转过了头去,看向了唐格拉尔男爵。
“亲爱的男爵,我们最近可是天天在谈论您的女儿啊,而且不仅仅是她的生日。”
“哦?那是谈论什么呢?”男爵好像茫然无知地看着对方。
“我们在谈论您女儿即将到来的婚讯。”吕西安马上回答,“您打算什么时候去张贴布告呢?我看可怜的阿尔贝都有些等不及了。”
在这个年代的法国,新人在结婚之前都会在专门的地方张贴布告十天,告知给社会大众,并且征询有关于新人的意见(当然大概率只是走个形式而已),等十天之后,如果没有什么负面消息,那么两个人就会走入教堂,开始一段幸福或者不幸的婚姻——吕西安实际上也就是在问欧仁妮和阿尔贝将在具体什么时候举办婚礼。
然而,出乎他预料的是,男爵的脸色却微微一沉,“婚讯?什么婚讯?我不记得小女现在和谁有婚约。”
“嗯?”这下不光是吕西安,就连能够听到他这句话的其他客人们,也都惊讶地抬起了头来。
在如今,虽然社交界谣言一向是满天飞,但是两家人要联姻的消息已经传了这么久,早就已经得到了各种非官方的确认,所以大家认为这都已经是板上钉钉,所欠缺的只是什么时候公布出来而已。
然而在这个时刻,唐格拉尔男爵却在这种公开的场合否认了婚约的存在,这几乎就是毁约了。
是发生了什么变故了吗?还是另外有什么隐情?几乎每个人都在暗地里寻思。
但是不管怎么样,男爵这么做,肯定会让他和马尔塞夫元帅一家的关系恶化,毕竟这几乎已经是触犯对方的尊严了。
一下子,人们面面相觑,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状况。
“您……您的意思是,您不打算把女儿嫁给阿尔贝-德-马尔塞夫?”吕西安定了定神,然后再度追问。
这下,整个客厅几乎鸦雀无声了,人们都直愣愣地看着唐格拉尔男爵,等待着自己拿到社交界一个大新闻的第一手消息。
唐格拉尔男爵没有让他们失望,他从容地冷笑了一下。
“阿尔贝是个可爱的青年人,如果您想问我愿意不愿意让他做我的女婿,我当然是愿意的。只不过,我和马尔塞夫一家人还并没有对此进行深入的谈判,所以我也不确定阿尔贝是否愿意娶我的女儿,关于他们的谣言是一种臆测,而不是事实。”他的笑容干枯,让人看了心里实在有些不舒服,“当然,如果我的女儿倾心于阿尔贝,那就不用说了,我会不惜一切来争取自己拥有这么一个女婿的。女儿,你怎么看?”
“父亲,我是您的女儿,您给了我一切,您有权利把我嫁给任何人,我不希望我的喜恶干扰您的判断。”欧仁妮还是板着脸,犹如是机械一样冷冰冰地回答,“我唯您的命令是从,请您替我挑选吧。”
“哦……”一下子,各种惊呼从客厅的角落里面窜起。
男爵这番话,虽然表面上是支持,但是已经明显表示出了目前并不想要和马尔塞夫元帅一家订立婚约的意思了,而欧仁妮小姐似乎也没有一定要嫁给阿尔贝的意思,也就是说……这桩婚事目前已经被搁置了。
这就是众人们所期盼的大新闻。
到底发生了什么?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没有人知道,但是肯定地,马尔塞夫一家在其中已经丢脸了。
在一片骚动当中,夏尔转头看向了脸上已经是一阵红一阵白、不知道该说什么的阿尔贝。
我可怜的朋友!
在夏尔轻声的抚慰下,刚从噩梦当中醒过来的芙兰重新陷入到了沉眠当中。
虽然已经从醉酒状态当中挣脱了出来,但是芙兰的脸还是红扑扑的,在金色的眉毛和睫毛的映衬下,这个睡容显得十足可爱,以至于夏尔原本的气恼也慢慢地消失了。
哎,谁在年少的时候不做点荒唐事呢?我自己不也是这样吗?
一贯宠爱妹妹的他,很快就为妹妹开脱了。
就在这时候,欧仁妮-德唐格拉尔小姐以及玛蒂尔达和玛丽三个少女一起走进了房间来,看来也是来探望芙兰的。
她们似乎喝了不少,所以脸色都有些发红,身上还带了一些酒味,一下子空气里就多了一股酒精的气味。
“特雷维尔先生,您妹妹没事吧?”一看到夏尔,欧仁妮连忙问。
“唐格拉尔小姐,你们玩得有些过头了。”没法对妹妹生气的夏尔,一下子就有了个宣泄的出口,马上就转过头来看着欧仁妮,“我带妹妹过来是为了欣赏您的歌声的,可不是为了陪您喝酒的。”
“紧张了那么久,总得放松一下嘛。”欧仁妮笑着回答,“在闲暇之余和朋友们一起开怀畅饮,对我来说这是生活的一部分。”
“我理解您对朋友们的珍视,不过躲在一起喝得醉醺醺……那太不像个淑女吧?”夏尔还是有些不能释怀,“您想想看,要是有什么人看到你们这几位名门小姐这副模样,他们会怎么想?”
说完,他的视线扫过了其他两个人身上,玛蒂尔达和玛丽自觉羞惭,纷纷避开了他的视线。
“哎呀,大家活得已经这么累了,还要管别人怎么想吗?他们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就算淑女也是人嘛。”欧仁妮潇洒地耸了耸肩,“特雷维尔先生,我原以为像您这样优秀的年轻人,应该是不会和凡夫俗子一样谨小慎微、害怕那些无聊的风言风语的,难道我看错您了吗?”
被欧仁妮这么一堵,夏尔一下子有些无话可说了。
不过他并不生气,欧仁妮这样回应自己,反倒让他感到对方有趣。
他又打量了一下这位大银行家的独生女。
她的身材高挑,眉毛很细,眼睛微微眯着,嘴角带着略显得嘲弄的笑容,在身上穿着的名贵裙子的衬托下显得雍容华贵。她的脸色有些发红,犹如害羞的孩子一样,但是讥诮的笑容和饱含意志力的眼眸,却让她的妩媚当中又带上了一些刚毅。
也许有些玩世不恭,但是她绝不是一个好摆布的孩子。夏尔在心里做出了判断。
如果说瓦朗蒂娜是带刺的蔷薇的话,那么她应该就是开了花的仙人掌吧。
虽然夏尔并不是特别喜欢这种尖利刚硬的女性,但是他尊重这一类人。
所以他也没有再和欧仁妮纠缠,而是走到了玛蒂尔达的旁边。
“公主殿下呢?”他凑到玛蒂尔达的耳边低声问。
“是啊……天哪,我都忘了。”玛蒂尔达骤然清醒了过来,打了个激灵,然后马上向朋友们道歉,带着有些漂浮的脚步离开了房间。
“我来照顾一下芙兰吧。”玛丽主动走到了还在沉睡的芙兰旁边,“先生,真的很对不起,我没想到她居然这么容易就倒下了……否则我会阻止的。”
“不用这么郑重道歉,这本来就不是什么大事。”夏尔摇了摇头,“你们以后注意点就行了。那接下来就麻烦您了。”
他向玛丽点了点头,然后大步走出了房间,而这时候欧仁妮也跟着夏尔一起走了出去。
作为今晚的主角,她当然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两个人一起走到了走廊上,而夏尔突然有了一股和对方攀谈一下的冲动。
“您的父亲,唐格拉尔男爵今天还没有出面呢,他不在家吗?”他小声问。
“不,他在家里,在接待一位重要客人。”欧仁妮摇了摇头。“我估计等下他会出席的。”
“哦,原来如此……”夏尔点了点头,然后暗中在揣测值得唐格拉尔男爵这么郑重接待的客人到底该是谁。
“我父亲的事情一般是不会跟我透露的,我也没兴趣去主动问他在做什么。”欧仁妮突然偏过头来看着夏尔,“如果,如果您希望从我这里刺探一些有关于父亲的信息的话,恐怕您会失望的,我给不了什么帮助。”
“呃……您误解我了,我当然不会对您做这么无聊的事情。”尴尬之下,夏尔连忙否认,然后转移开了话题,“说真的,今天我和我的朋友一整天都在谈论您。”
“嗯?为什么?”欧仁妮有些惊诧。
“我说了原因的话您恐怕就不会这么惊奇了——我是阿尔贝-德-马尔塞夫先生的朋友。”夏尔笑着回答,一边暗自庆幸自己转移开了话题。“然后,我注意到您今天一直对阿尔贝不假辞色,甚至连什么眼神上的来往都没有……”
“他吗?”欧仁妮明白了,但是反而眼睛稍微眯了一下。
可怜的阿尔贝!
一看到欧仁妮这个反应,夏尔就忍不住感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