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七章 主公,最遥远的距离(四)

“难怪,你看公子紫皇那一身都是花了,这得多少人爱慕他啊。”幺马怪叫了一声摇头。

陈白起这时正无奈地摘除身上发间沾热的花瓣,闻言抬头望去。

只见一队彪悍战马前的公子紫皇,他身上、车上都挂着各种颜色的花,他脾气很好,一点不见不耐烦,他接过一朵带着茎的野菊,将其捏于拇指与食指间,扬着笑,开怀大笑,带着力量,带着阳光。

那一刻,看着他那热情爽朗的笑脸,她忽然有些移不开眼睛了。

——

终于从城中最黏稠的热情欢绊中拖离开来,他们一行列来到南城外,看到一望无际的草地上一片绿色军帐被圈围成一个巨大的环形,环形军帐内又是兵车围成的一个环形,一座绿色铜顶大帐被兵车围在中央,辕门口一杆“秦”字大纛旗迎风舒卷。

这便是秦国的大帐,而旁边同样类似的布置,同样的大帐旁,虽没飘着“齐”字大纛旗,但由紫皇引领指示则是他们的位置。

公子紫皇引领他们到达之后,便道:“这便是齐国的帐营,啊,这前面的一排军帐本是安排给各国的行辕,既然孟尝君不曾置备这些,便可忽视,或者紫皇明日让人来将它们撤走,这样出帐后前方视野会更宽敞些。”

孟尝君却道:“不必了,暂留着吧。”

公子紫皇心底虽奇怪,孟尝君前来这没兵没马的,留着这些个军帐做什么?

但既然他执意要留着,那便留着吧。

公子紫皇事务繁忙,见孟尝君神色疲倦,也没有要留他讲话的意思,自是告辞了。

等公子紫皇将他的人马一领走,陈白起等人再回头一看,便明显地发现别人家的大帐那都是围满的兵车,然后里三层外三层的甲士守卫,看着就挺“厚实”的。

而他们……估计如果不计较身份的话,一个大帐便能住满所有人,而帐外外面一片空荡荡的,着实不太安全。

“焕仙,你所讲的这个手脚安排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来?”孟尝君揉了揉眉心问道。

“呃……回主公……”陈白起想了想,保守估计道:“最少一日,最多……三日。”

“齐国的兵力三日便能到魏?”幺马似惊喜道:“还是你早就安排了兵马在这附近,只等你们一到便召集过来?”

老实说,瞧别国的阵仗,幺马待在这里都觉得整个人虚虚的,尤其夜里,巴不得也堆集些兵力在周围防守着。

陈白起无语地看了他一眼:“自然不能是齐兵,齐王早便想对付主公,岂会排精兵随他出行,而主公的兵马眼下也另有安排不可妄动,所以我所讲的手脚……那真的只是一些只能供驱使的手脚罢了。”

孟尝君不耐烦听这些,他身上有伤,虽无大碍,但今日这事也多少令他心情不虞,他道:“此事你便抓紧着手安排吧,本公先入内歇息了。”

“主公先行歇息吧,待主公醒来,焕仙方过来替你换药。”

“嗯。”

见他入帐,陈白起在后向他施礼送行。

魏腌暂作为孟尝君的贴身保镖,自然需要如影随行。

孟尝君他们一走,眼下便只剩他们几人,讲话便轻松多了。

姒姜心底搁着一件事,不吐不快:“之前我听到那个魏国战神道赵国还没来,如今一看,果然,其它几国的旗都飘着呢,只有赵国没有,所以这赵国是怎么回事,我们这一路是绕着路来的,再加上遇上猪畄族跟楚军这趟事,赵国难不成也遇上伏袭?”

“十有八九。”陈白起颔首。

幺马来了兴致,他问:“那赵国来的是赵王吗?”

姒姜对这事多少有些了解,他道:“赵王怕死得紧,自然不会亲自来,依我猜测,来的十有八九是……”

“后卿。”姬韫道。

陈白起这时也笑了下:“嗯,大概是吧。”

“后卿?那外鬼谷弟子?”幺马张大了嘴。

“这有什么好惊讶的,后卿在赵国当相国,除了赵王整个赵国便属他权势最大。”姒姜道。

“好了,在别人的地盘上还是少讨论这种话题,还是先解决一下眼下的事情。”陈白起看着他们道:“现在魏国可没有安排人手给我们,当然一般其它国也不敢用别国的人手,所以接下来吃的、用的咱们要怎么安排?”

姬韫、姒姜跟幺马:“……”

他们三个都是一个管饱全家不饿,根本不懂怎么安排这种杂事,况且也没可供使唤的人手啊。

陈白起见此,只能长叹一声。

“罢了,这事稍后再说吧,我眼下需要先出去一趟,魏腌……”陈白起朝帐内喊了声魏腌,魏腌很快便掀帐而出,她道:“你先看顾好主公,我出去办点事情一会儿便回。”

魏腌道:“哎?办什么事情?”

陈白起没答,快步离开大帐一段距离后,便立即四处张望,由于公子紫皇不是她的好友,所以没办法在区域地图上定位,于是她便派出小蚊前往监视。

方才,她收到小蚊的讯息,公子紫皇竟然没有立即离开,并单独一人停留在溪畔没动,于是,她便一路找寻过去,终于在一芦苇摊涂边看到了他,他正负手遥看着不远处如鳞甲晃动光泽的溪水。

陈白起看着他的背影,暗想,为达成主线任务与公子紫皇来一次深入的交谈,接下来她是该来硬的还是软的,还是软硬兼施呢?

嗳,对了,在交谈时,顺便试试她的“真理光环”效用是否好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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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了?”见陈白起一改方才的缄默老沉的模样,反而张扬着小脸探着头朝前不住张望,孟尝君偏过头来奇怪地问了声。

“瞧什么呢?”

陈白起也察觉到自己的行为不妥,她打哈哈道:“回主公,方才我好似听见那个盟会特使自报了名号,他说他便是那个魏国战神公子紫皇?”

孟尝君闻言嗤笑了声,却是转回头,明显对这种话题不屑回答了。

旁边的魏腌却是点头,与她一样好奇道:“昂,是公子紫皇,俺还没见过这个拥有不败传说的战神呢,也不知道长啥样……”忽然魏腌反应了过来,他一双硕大的牛眼看着陈白起豪放地笑了起来,他道:“原来陈小弟是想看公子紫皇啊,这好办啊,俺将你抱起来不就看得到了。”

魏腌要比陈白起足足高一个头还多,前边的人能遮挡得住陈白起,却挡不住他的视线。

说着,他一个跨步蹲在她的身后,那双猿臂一嵌,便按在陈白起的腰上,然后一用力便将她推了上去。

陈白起一时没防着他,徒然拔地而起,人便被他给高举了起来。

等她明白过来怎么回事时,顿时老脸一黑,接着又变红了。

妈蛋,她都几十岁的人了,她着实玩不来举高高这种游戏好吗!

“快、快将我放下。”她低声叠声切齿道。

她已经感觉到周围有人在看她了。

“陈小弟,看着人没?”魏腌仰着头,朝她笑个二皮脸似的问道。

陈白起怕被人瞧见这副不雅观的德性,见他不听,便使劲地拍了他手臂一下,不过在听到他的话时,反射性地朝那不远处的城门方向队看去,大抵能见一道显眼俊拔的戎装身影与赢稷在讲话,还不等她仔细辩认时,他似有所感,停下说话,掉头朝这边看了过来。

陈白起一惊,立即低头道:“快放我下来!”

由于她急切,这一声短促而冷厉,魏腌虽不怕平常温雅好说话的陈老弟,却怕生起气来“陈焕仙”,于是他收起笑,也不再胡来,手一松便将她给送落地。

陈白起脚踩实地时,方暗吁一口气,一面想着……方才匆匆一眼,这行辕车队里人这么多,应该没看到她吧。

之前她的确在绞尽脑汁地想与他来一场革命会面,可若以这种方式碰上,那该多丢份儿啊。

“闹什么?”孟尝君沉眸扫眼过来。

魏腌立即闭嘴摸头,干笑了一声,但没安静一会儿便拿手肘偷偷地推了推陈白起,小声问道:“看着没?”

陈白起没好气地斜了他一眼,知道他这人虽鲁莽,却也是真心想帮她,便道:“没看清。”

没看到?魏腌挤眉弄眼道:“那还要看不?”

陈白起摆手,道:“不必这么麻烦了,一会儿该咱们时,靠近了便能看清。”

这时,随着秦国车辕跟甲士不断地朝前涌进,沛南山长代表樾麓书院也随秦队被导引安置,而被滞留下来的姬韫他们则走了过来。

“焕仙,秦国的车队已经要入城了,接下该我们了。”姬韫道。

陈白头。

要说,他们这边的队伍的确太寒酸些,既没有拉风的战车擂鼓,也没有威武的甲士铺列成队,只有一辆由秦国那方暂借来的轺车,而随从便只有陈白起、魏腌、姬韫、姒姜、幺马等几人伴其左右。

当秦国的队伍入城时,即使隔这么远,他们也听到了如雷般的狂欢喜庆声,像快掀了这片天地一般。

而相对那边的热闹非凡,他们这队便被映衬得更加“单薄”冷清。

孟尝君乘着轺车,闭目养神,既没对城中的况景感到饮羡,也没对目下的情景感到心虚,端是一副既来之则安之的模样。

“我感觉有点……”幺马咳嗽一声,两眼因一时找不着位置放,只能垂下。

姒姜在他旁边,他的未尽之语,他表示:“我懂。”

他们眼下正走进魏国两千甲士铸的人墙甬道中,被这么千双眼睛盯着一举一动,他们甚至感觉到被人观察到纤毫毕现的程度,这种躲无可躲,避无可避的状态的确令人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魏腌挺着宽厚的胸膛,扬着下巴,看起来挺无畏的模样,但实则背脊的肌肉始终绷得紧紧的,连姬韫都微颦了颦眉,调整呼吸,面作正常。

要说唯二神色不变的便是轺车上的孟尝君与随车而行的陈白起。

这两人的脸皮也不知道是由什么组成的,爱憎皆不露于容。

约一百步距离,一列列红色的“魏”国迎风翻卷惹眼,城门前一辆将军级别的四头马轺车赫然在前,车上无人,人在车下。

在他们进入碑界时,便如先前秦国车队一般,他们这支“瘦弱”的队伍也受到了鼓号齐鸣的欢迎,只闻两排长号仰天而起,悠长而沉隆于耳。

“这迎客的架势……人少点还真有点扛不住啊。”幺马被长号声震得一个哆嗦,牛高马大的模样却故作害怕地拍拍胸膛。

“动作端庄些,别给我家主子丢人。”姒姜朝他丢了一个眼刀。

幺马立即抬头挺胸。

这时,不远处又迎风传来一道悦耳响亮的声音。

这道声音像立体环绕声一般,充满了饱和跟丰盈,像一下便拉扯出一片区域来彰显其独特的魅力。

“六国会盟特使紫皇,恭迎齐国使臣孟尝君——”

这时,车上的孟尝君睁开了眼睛,他看着前方,亦矜持地扯长音调道:“哈哈哈,公子紫皇,战神紫皇,想不到此次前来迎盟友的乃是小友你啊,不知这魏王如今何在?”

一听自家主公这嚎气的唤声,陈白起险些跌了一跤,好在,她心理素质时常到位,所以她只是嘴角抽了一下,便恢复了如常。

小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