悔当初,不该因为江东之事,离开皇宫。
悔他不该,留她一个人在宫里,独自承受着临产的疼痛和恐惧,独自面对来自他最亲的亲人的迫害!
倘若他在宫里,她一定不会有事的!
只要她没事,什么江东,什么顾家,什么萧玄宸……他们随便怎样,又能如何?!
可是该死的,他当时偏偏不在宫中!
思绪纷乱之中,想到苏伶婉临死时的绝望与恐惧,他呼吸狠狠一窒,恍惚间觉得自己的胸口,不停的在鼓动着,痛到快要无法呼吸了!
深重的窒息感中,他微张着嘴巴,用力的闭着双眼,竟在大庭广众之下,发泄似的,用力仰着头,嘶吼了一声!
那一声嘶吼,极重。
似是一记重锤,狠狠敲击在众人心头!
萧玄宸身为大周朝的一国之君,或是冷酷无情,或是运筹帷幄,从来都不曾如现在这般……
眼看着他在一声嘶吼之后,整个人的脸色都开始发青,太皇太后心下一紧,刚要出声安抚,就见他身形忽地一滞,而后噗的一声,自口中喷出了一口鲜血!
“皇帝!”
“皇上!”
……
但见萧玄宸悲至吐血,众人皆是一惊!
除了离萧玄宸较近太皇太后连忙拿了帕子,替他擦拭血迹之外,大殿里的所有人,都在这一刻跪落在地,一脸紧张的看着萧玄宸,齐声高呼还请皇上保重龙体!
可是,不管众人如何高呼,灵榻前的萧玄宸,仍旧不为所动。
眼看着他就那么如痴了一般,死死的盯着灵榻上的焦尸,太皇太后扫了眼自己手里那早已染了血的帕子,一颗心登时便提到了嗓子眼儿。
“速速传太医!”
在对秋叶姑姑吩咐了传太医之后,她扶着萧玄宸肩膀的那只手,蓦地收紧!
世间最伤人的,便是情爱!
她知道,她的孙儿,爱苏伶婉爱的太深,深到无法自拔!
自然也知道,萧玄宸现在,需要发泄。
倘若发泄不出,那情伤只怕会要了他的性命!
是以,在短暂的沉默之后,她暗暗在心里重重叹了一叹,随后对他沉声说道:“皇帝……皇后虽然已经去了,但是她的仇,还没有报!”
闻言,一直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之中的萧玄宸,身形蓦地便是一僵!
猛地抬眸,看向太皇太后。
见太皇太后紧蹙着眉头,正眸色深深的看着他。
他那本就通红的双眸,在这一刻,渐渐泛起嗜血的光芒,握着那对黄金指环的手,再次用力,几乎将之嵌入了自己的骨血,他霍然起身,整个人犹如破竹的利剑,转身大步向外而去!
见状,一直沉默不语的顾寒霜,忽然面色一变,颤抖着出了声:“太皇太后,皇上他这个时候过去,只怕会出事啊!”
萧玄宸真的很宠苏伶婉。
在对她上了心之后,便是他赏给她的东西,那也是他亲自掌过眼的!
而此时,仍旧套在那具焦尸体手指上的,那对黄金指环,便是早前他一早亲自挑选,赏给苏伶婉的。
那对黄金指环的样式,虽然简单,但是十分的大气。
当初,他赏给她的时候,不过是想要博她一笑,从不曾想过,它们对得了她的青睐,成为他和她的定情信物!
眼下,经历了那场大火。
景阳宫没了,他的婉婉也没了,一切都已经不复存在。
可是它们,却还是原本的样子。
那黄灿灿的光,本就跟已然被烧焦的手指,形成强烈的对比,此刻伴随着容情的的话,在深深的刺痛了他的眼同时,更讽刺的在应证着他最不想相信的那个事实!
容情说,那对指环,一直都戴在他的婉婉手上!
她想要等着他回来,亲手戴在他的手上!
他的婉婉!
他的婉婉啊!
这真的是她吗?!
只要一想到,眼前这具焦尸是他最最心爱的婉婉,他的一颗心便如刀绞一般,痛的无以复加。
他俊眉紧皱着,用力握住那只早已被烧遍了形的手骨,另一只手,则颤抖着抚过那对黄金指环!
视线,渐渐变得模糊起来。
他紧锁着眉头,想要将那对黄金指环,看的更清楚几分,却总是无能为力,最后只能用力将头埋在了灵榻上,不敢再看一眼!
太皇太后见状,不由蹙眉上前!
萧玄宸生来,便是要继承大周江山的。
她从小便教导过他,男而流血不流泪!
可是此刻,她却知道,她亲手养大的孩子,现在正在埋头哭泣!
暗暗的,在心里叹息了一声,她伸手扶住萧玄宸的肩膀,劝道:“皇帝!男儿有泪不轻弹!死者已矣,你当节哀,更该保重自己的龙体……”
“……”
太皇太后一语落地,萧玄宸却仍旧埋首在灵榻之上!
他似是对太皇太后的话,仍旧置若罔闻!
可是那不停抖动的肩膀,却出卖了他的真实情绪!
感觉到他肩膀的颤抖,太皇太后的眉头,虽然蹙的紧紧的,心下满是无奈。
身为帝王,不该感情用事。
这是她早就告诫过萧玄宸的。
但是现在,她却不想老生常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