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分钟后——
“我开动了——”
那个人坐在光下,头发散发出一股几乎耀眼的白。头发分两边梳着,微低着头,黑色的,皮质的大衣在光下折射出硬质的质感,银色的锁链拴在兜上闪闪发光。他敛着眼,呈温顺无害的状态。
幸平创真一言难尽地站在那个人的身边,眼睁睁地看着他把自己本来煮给诚一郎的夜宵咕嘟咕嘟地一口气喝掉大半。这个忽然闯入的不速之客身板并不壮实,甚至黑皮手套和皮质大衣间撩起来露出的一小节手腕素如冰雪——比起凶徒他更像是某个富贵病房里俊秀隽永的娇弱少年。但是红发少年没有忘记,这个人真正抬眼直视他的时候,眼神冷得让人从心里发抖。
那是真正淡漠不含感情的瞥视,让人头皮发麻。那个人也没有做什么,就这样望着他,幸平创真身子一抖,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冷,他像是一只被箭穿透的鸟儿,而来人的目光就是那支利剑。
真正的暴徒从来不需故作凶狠。幸平创真看着那个男人,不经想起了自己曾经看过的电影,刺耳的刹车声后,身着黑色的干部们下车,他们的身影仿佛群山,从黑色走到聚光灯下。黑衣敞开,雨水顺着帽檐滑下,丝绸衬里华丽逼人,气势有如恶鬼。
领头的人黑色皮衣套在外边,没有掏枪,也没有挎刀,只是站在那边,淡漠地一瞥。雨里一点星红亮起,男人吐出烟圈,他随意地掏出打火机点烟,随意地站在那里,却因为之前那包含了尸山血海,沉淀多年的杀戮与血腥的一瞥,压得无一人敢上前来。
日本从来不缺乏极道传说,这是一个世界上唯一一个允许黑道组织合法存在的国家,日本的法律只追究犯罪的人而不是犯罪的组织,三合会,山口组堪称世界闻名。幸平创真看到他就不由得想起这个国家的极道传说,这个人黑得太纯粹了,头发是耀眼的素白,气息却是沉郁的黑。
就像是地上干涸已久的血——
所幸这个人只是跟他索要食物。
[呼。吃完了。]vector把最后一片蚬肉从蚬贝里嘬出来,台子上堆了小山一样的蚬贝。
汤很鲜,盐和姜放得恰到好处。除了蚬贝就是汤,暖暖的下胃,整个人都舒服起来。
他感受了一下腹部的空虚,大概是考虑到夜宵吃太多不好,那个被偷窥的男生并没有下很多的料。浅浅的,一小盅,双手交叠重合一半都能握起。
“嗯,能再做一点吗?”
对上大佬眼睛的幸平创真根本不敢说不。他根本连对方吃完的碗都不敢收,就走向料理台。
“你是厨师对吧?”这句话虽然用的是问号,语气却是陈述句。
其实vector上船后就知道是哪家的船了。
“啊,对,对,对……”幸平创真点头。
vector看着初次见面的少年又去捞蚬贝,打开刚才煮蚬贝的锅,切姜,他就……
“那你一定可以做点别的吧?”他打断了少年的动作,“我想吃点稍微复杂一点的东西……”
“哈?”
事情是怎么发展成这样的呢?幸平创真恍恍惚惚地想——
他不过是应了老爸的要求,出来给他煮夜宵,为什么会碰上一个浑身上下散发着危险气息的家伙?还开口就跟他要饭。
——“因为杀手也是要恰饭的嘛。”
那个白发蓝眼看起来很危险的家伙这么说着,然后把他做的料理吃了个干净。
“现在的杀手都这么诚实的吗?你就这样直接说出来没事的吗?不会杀我灭口吧?”幸平创真有点欲哭无泪地说道,这个人刚开始高冷的一匹,结果吃饱了就跟他逼逼,完全不符合初见的大佬人设,嘴碎得有点像他商业街隔壁卖便当的青年。
嗯……总觉知道得太多的自己明天就会被灌水泥沉到东京湾底呢。
“嚯,小年轻,就是想太多。”杀手先生斜了他一眼,吃饱了以后整个人都懒洋洋的,“告诉你又怎么样?你还能报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