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大水冲了龙王庙”,我倒好,查个案子把自己财神爷全家都给冲了。想想也是挺牛逼的。
“这——这怎么是我们揪着不放?明明就是你们儿子,是他在学校里带头欺负夏花!那一天也是,要不是、要不是被人逼迫,夏花怎么会在山中遇难……”
夏花的父亲显然不善言辞,满腔悲苦一到喉头便磕磕绊绊,又被三条院夫人嚣张的气焰压过一头,敢怒而不敢言,整个人越发显得萎靡孱弱。
“你听听,这才叫血口喷人呢。”
三条院夫人闻言,阴阳怪气地抬起一道精心修饰的眉毛,“你有什么证据,就说我儿子带头欺负人?我们家修平哪有这么坏?就因为这次意外,他后来伤心自责,茶饭不思,人都瘦了一圈呢。”
“这还算瘦了一圈……?”
我双手捧心,惊恐地小声bb,“那他之前得多胖啊??”
“可能这种瘦叫做‘妈妈觉得你瘦’吧,我在网上看见的。”
萤丸同样小声插话,“茜不也老觉得我瘦了吗?其实没有啦,刀剑是不会变瘦的。啊,不过我还会长高的!!”
(……不,恐怕也不会长高。你眼中的刀剑也太唯心了吧!!)
夏花的父亲原本手足无措,一听见“证据”二字,忽然如获至宝,忙不迭地将肩头一个巨大的登山包放到地上:
“对、没错,我们有证据,有证据!虽然夏花怕我们担心,什么都没告诉我们,但我们找到了她在学校被人欺负的证据……”
“……唉,可怜啊。”
眼见那位父亲狼狈无助的模样,就连一心担忧自己受到牵连的警员也动了恻隐之心,偏过头向我解释道。
“我听当年经历过这事儿的前辈说,铜山夫妇发现女儿遭受欺凌,怀疑她的死亡另有隐情,一直要求警方彻查案件、严惩凶手。但另一边,三条院夫人亲自找上门来打招呼,听老爷子的口风,也是希望我们给他儿子一条生路……后来是当时的长官拍板,让大家不要深究,以‘意外事故’结案,直接给办成了铁案。唉,其实那几个熊孩子,稍微严厉一点就能问出实情,结果不了了之,全他妈放跑了。”
原来如此,不出所料。
所以,在药研调阅的档案中,警方才会将这起案件描述为一次“结伴游玩,迷路山中”的意外。
因为从一开始,就没有人试图发掘真相。
“那么,之后全班学生自发怀念夏花,毕业后每年聚会默哀,学校邀请桐山夫妇捧着遗像参加毕业合影……”
“一方面是桐山夫妇强烈要求,另一方面,多数学生也都觉得良心有亏,想要图个安心吧。”
警员苦笑,“可惜,他们虽然觉得这事儿丧良心,但也没一个人愿意负责。”
“到头来,桐山夏花终究还是和那年冬天一样,逐渐被他们记忆中的大雪掩埋,不露痕迹。”
岩窟王脸上仍然挂着讥讽的笑容,眼底里却没有丝毫笑意,“雪女一度宽恕了他们,却没有等来自己想要的忏悔。这些学生,相当于杀死了桐山夏花两次。”
“所以,现在……她要来收取她宽恕的代价了。”
卖药郎淡淡接过话头,指尖从药箱边缘意味深长地划过。
由于他唇角妖艳上挑的唇妆,我一时间无法分辨他是否在微笑。
(……怎么感觉,这两人画风还挺合拍的?尤其是在嘲讽人类的时候。)
我一边漫不经心地这么想着,一边暗自下定决心,拨开人群朝向争执不休的双方家属走去。
夏花的父母已经手忙脚乱将那些“证物”摊了一地,大声招呼警员们过来看个明白。
地上那些物品大多没什么新意——折断的铅笔,破烂缺页的教材和笔记本,被剪碎、涂上胶水、放入图钉和刀片的室内鞋。其中甚至还有一整张拆卸下来的课桌桌面,上面花花绿绿,乍一看像是小孩子天真烂漫的涂鸦,但仔细看去,就会发现那都是用马克笔和各种油彩、水彩涂抹上的文字:
“去死吧”
“丑女”
“丑人多作怪”
“瞎出什么风头”
“以为自己很了不起吗,看不起我们吗”
“正义的使者!好棒哦!”
“去死去死去死”
“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