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峥!”
“严峥!”
他们呆住了,齐齐喊出声。
“噗”的一声,尖刀没入严峥胸膛,过了几秒,血色蜿蜒,整个世界,都变成了红色。
红得刺目,红得,叫人发狂。
季黎摔坐在一边,怔怔的,好像经历了一场不再会醒来的噩梦。
天亮的时候季黎的生物钟第一次失灵了,没有让他从沉沉的睡眠中脱离出来,耳朵里能听到窗外有鸟叫,高高低低,清脆悦耳。有老太太老大爷出门晨跑的声音,还有因为能跟着父母出去玩兴奋得一路尖叫的孩子的声音……
不过他都没能醒过来,这种知道自己在睡觉,却想永远不睁眼,永远沉在梦里的感觉,他已经很熟悉了。
七天了,他一直回避,一直抗拒,也一直在害怕。从严峥死的的那天开始就藏在心底的所有害怕和不安,伤心和绝望。
严峥的父母从外地赶回来,抱着儿子的尸体哭到险些昏厥。然后是起诉凶手,处理后事……
他们见了季黎,告诉他严峥提起过他,说他们不怪他,是严峥命不好,所以才早早离开人世。
这是一对很明事理的夫妻,虽伤心也想迁怒,但到底见了季黎,没有随便拿他撒气。
季黎才知道,严峥是他们收养的孩子。
“我到福利院的时候看见他,七八岁的男孩像个狼崽子一样,一身戾气,跟你之前的经历有点像吧。他始终不肯接纳我们,迟到翘课,在学校被人欺负也不说,自己默默报复回去。每次拿生活费都要给我们写欠条,说以后还不白要。就像我们只是个资助者一样。直到我们生了个女孩,他妹妹出生,他就渐渐收起戾气,融入到家庭里了。本来,我们的女儿会有一个天底下最好的哥哥,我们都这么认为。他真的真的很疼她,我们都赶不上。”
“可惜,我们那女儿啊,多灾多难,小时候一场大病,人没了。”提起这个,本来眼泪快流干了的严母又红了眼眶。
“他在这里的东西,你拿走吧,他说过,你是他喜欢的人,最信任的人。”
“他说过?”一直默不作声的季黎讶异问,久未开口的声音异常嘶哑。
“是的,小峥很早熟,察觉自己的性向后对我们说了。说实话,的确气过骂过,可能怎样呢?天生的改不了,他幸福就好,别人的眼光算得了什么。”严父接着说,严肃的脸上透着深深的疲惫。
“他打电话跟我们说找到了一个很喜欢的人,等追到手就带来让我们看看。现在见到了,就差那臭小子了……”
严峥葬礼的时候,季黎没有去,他这会场外面,站了很久很久。大雨倾落,就像老天爷落下的泪,带着重若千钧的悲切。
季黎离开了一高,再也没有人见到他。
夏小岛找过他,秦时找过他,何清卓和王之骁找过他,找了很久很久,后来就放弃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其他人可能就是个过客,匆匆在生命中出现,又匆匆消失。
女孩哭了,抽抽噎噎道:“再后来呢?剩下的那个男生呢?他还好吗?”
“后来啊……”男人唇角逸出笑意,分外温柔,“后来他找到了在外地改过自新老老实实打工的养父,自己去创业,奋斗拼搏,过上了自己向往的生活,有了新的朋友,新的家,只是,他从此都只能孤身一人了。”
再没有人会无条件支持他,再没有人会义无反顾挡在他身前……
“只是他一直不明白,男生到底喜欢他什么呢?一开始,就一直是男生在主动啊。”
“不过都没有关系了,他会一直记得男生,到死都记在心上。”男人认真道。“他再也不会体会到那样的喜欢了。”
“是啊。”女孩颇有所感地赞同。其实不是很能懂这些话里真正的分量,但她把这些话连同这个故事,记了一辈子。
季黎拖着行李箱,走入机场。一身西装,卓尔不群,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
他回头,看看匆忙的人群,像是在怀念着什么。
这是他最后一次回来这个城市了,那个小女孩,是严峥的妹妹,他的养母以四十二擦着高龄产妇的线生下了一个女孩,在严峥死后一年。
已经十年了啊,严峥。
我还活着,活得很好,带着你的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