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瞧你说的。我们不比你们富贵人家。大梅跟我算过,孩子生下来,奶粉钱虽然负担得起,但保姆肯定请不起。今后孩子从上幼儿园到上学,还有培训等等,哪样不花钱?不趁年轻时多挣点,当靠姐夫的工资,也不保险,对不对?你不知道,我们人虽然进城了,但没家底,白手起家,不奋斗,父母也没钱,是不是?”
“这样说有道理,毕竟孩子在城里生活,条件也不能跟他同学差距太大。”
“就是嘛。我跟二牛还得努力,姐夫好歹有技术,工资高,我们挣一分才有一分,如果我们有了孩子,我照顾孩子还得照顾生意,二牛的负担更重了。况且,我的娘家,你晓得的,不拖累我就算好的,哪有支援?”
我觉得她说得很实在,确实,白手起家的农村人,虽然人进了城,但要支撑一个家庭的运转,确实要比普通城里人付出更多劳动。
“况且,我们现在还不敢要孩子,你想,大姐生了,要爸妈带,我如果生早了,他们也带不过来。即使带得过来,我们也不忍心,太累人了,他们也老了。如果大姐的孩子上细儿园了,我们再要孩子,这还可以错开。”
他们焦虑的是孩子出来后怎么办,而对于我来说,是焦虑孩子什么时候能够出来。
“生孩子是最重要的事情,能早要就早要,不要考虑经济负担,实在不行,我可以资助。”这是真心话,我此时觉得,生孩子太重要了。
“大哥,怎么总想让人资助呢?同样是做父母的,别人做得到,我们也做得到。况且,要跟孩子当榜样不是?自己挣多少就用多少,消费也要适合自己的条件。你资助了我们开这个店子,就等于帮我们建了一个家。如果今后的事还要你的资助,我们还有资格教育孩子吗?”
她的话硬气,是个不简单的女人。我问到:“你哥哥还没结婚吗?”
“他估计娶不了媳妇了,整天喝酒埋怨,不愿意吃苦,又挣不到钱,父母要指望他,莫把痧急发了。”
我听到想笑,但她说的是实情。这种不在自己身上找原因,不愿意努力付出,只知道埋怨的人,谁跟他在一起,谁算是瞎了眼。
我看到过这类男人,在外面没本事,回家喝酒打老婆,以欺负弱者证明自己的存在。老婆要跑,他就掉眼泪表忠心,或者拿孩子相威胁。这种人,女人碰上他,简直是恶梦。这种男人,给你所说的每一句甜言蜜语都是假的,因为他找不到其他人。万一这种人买彩票中了大奖,第一个抛弃的就是自己的妻子,这个女人看到我最丑陋的一面,总让我想起自己最不堪的过往,必须抛弃。他有钱时会找很多女人,过去对你表的忠心,只是因为他没机会花心,也没有另外的女人有兴趣听。
“这样,该要孩子你们还是尽快要。大梅的孩子出来后,我出钱请一个保姆,先说好,这保姆不是为了帮你们带孩子请的。这是为我妈请的,一方面让她带孩子不寂寞,另一方面,是减轻她家务活的负担,对不对?他们老了,想家里热闹些,况且家里面积大,也住得下不是?”
“大哥,这样,你说服得了你自己,但说服不了我,对不对?”小祁的回应很直接,真是个厉害的人。
“我是大哥,家里的事我可以作主,对不对?我就这么作主了,怎么样。孩子出来,不得喊我大爸?”
“那是肯定的,大哥。”
事就这么定了,我回了家,暂时没跟妍子说,怕刺激她。等她状态好些的时候,再跟她商量。
但是,大梅的孩子出来,只有两个月时间了,我要争取在两个月内,让妍子心情放松,因为,孩子出来本身,对她就是个刺激。
想什么办法呢?
有些事情,你想半天没结果,还不如不想。我等,因为时间可以改变很多东西。当时在云南,妍子几乎都完全恢复了,只不过参加了次李茅的婚礼,受了点刺激,估计过几天就会好吧。
看书和打坐是我的日常。有时下雨,就在屋内看书喝茶,坐在桌上看书喝茶,仿佛间,我成了年轻的董先生,当年,他就是这样的形象,在巨大的书桌后面,一个紫砂壶,一本古书,一坐就是半天。当然,与他不同的是,他没夫人,我有老婆。
董先生,你送的书还在我的书柜里,那本《推背图》所预言的大事,没一件与我有关。你对我的预言“入世要做大丈夫”,什么才叫大丈夫呢?我是妍子的丈夫,但这只是小丈夫,我知道。但如果以《推背图》的事业标准,来衡量大丈夫的话,我估计,我这一生恐怕是做不到了。推动社会进步、影响中华文明的事情,对我来说太遥远。一是没能力,二是没机会。更重要的是,我连这方面的想象和欲望都没有。董先生,我恐怕要让您失望了。
虽然我在看书,但我不是一个好学生。
打坐时的体验在开始好转,主要是对杂念的对付方面,有了一些心得。像我对待妍子的心情一样,把所有事情交给时间,让时间沉淀一切波动,安静就会自然到来。
这段时间,有时看点闲书,看点故事和掌故,觉得也很有意思。因为老看正史,总跟帝王将相那里打转,总觉得离自己太远,离情趣太远,有时会觉得没意思。
看到一个故事,这个故事当然是瞎编的,说是苏小妹与秦少游之间的考试难题。这个故事是许多人都知道的,我所想到的是故事之外的东西。
就那句对联:“双手推开窗前月,一石击破水中天”。这句话让我想到打坐时的情景,自己的思想和情绪,真的很像石头掉进了平静的水面。
当注意力在冷静观察时,心情是平静的,犹如平静的水面,清晰地反映了月色和倒影,世界的认识是正确的。但当外来的杂念到来时,就像石头打破了平静,这一打破的后果很严重。虽然石头迅速沉入水底,但水面的涟漪久久无法散去,月色和倒影混乱,人的情绪起伏思维不清了。
平复这些波纹,人的所有动作都是错误的。波纹不需要你主动平复,只静静地交给时间。时间长了,不需要你做任何事情,它自动会慢慢平缓,安静的湖面回来了,又显示出清晰正确的画面。
“哥,你打坐又安定不了吧?”
“你看出来了?”
“不需要看,听都听得出来,呼吸不均匀呢。”
“那不是打扰你了?”
“没啊。所以事情都打扰不了,我只是知道,但并不想原因,电影虽然在放,但只是背景。我的心,就在观察呼吸上,甚至,有时候,连观察这个心都没有,只有一个白色的光点。”
她所说的这个境界,显然比我高多了。这个白色的光点是不是藏传密教所说的明点,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她入静的深度远在我之上。为什么呢?
“哥,估计你是想多了,在想啥呢?”
“不是我要故意想,是它随便就来了,防都防不住。估计,是好久没有打坐造成的吧,过几天就好了。”
“哥,不需要专门去防它,你只时刻提醒自己观察呼吸就行,有这个念头,越专注,其它念头就越不容易进来。文大姐他们说的,以一念抵万念,是这个意思吧。我觉得,这样还是有用的,至少对我来说。至于你的变化,虽然我听到了,但我不去深想,我只是观察呼吸,所以,我不会被闲事干扰,专心做我的功课。”
“也许你是对的,你的功夫比我好。妍子,真的,这方面,你走在我前头了。我刚才想得乱七八糟,甚至我在想,假如你要吃干土豆片,我舅舅找谁寄呢?”
妍子笑了起来:“哥,操什么闲心!我也就是一说,吃不吃有什么大不了的?况且,你平时不想,在打坐时想,有意义吗?”
我点点头,说到:“若无闲事挂心头,便是人间好时节。”
妍子似乎对这句话听懂了,她以前应该没听说过这句话,但她有自己真实的体会,所以她没提出疑义,反倒作了引申:“对了,哥,很多事你想半天没有意义的,该来的自然来了,不该来的想也想不来。没有的事,放开它;来了的事,接受它。对不对?”
“哲学家啊,妍子。”我惊奇她的体会,她以前说话没这习惯啊,况且,也不一定有这水平。
“要不,我回趟四川老家,直接带土豆片得了。”
“哥,你对我这么好,有心,妍子就知足了。单单为吃的跑一趟四川,这土豆片是啥价钱了?”
“对,要有其它事情,顺便还可以。”我觉得有道理,这么远,还交通不便。
妍子突然想到:“要不,把你爸的坟也修一修吧,外公外婆的坟都修了。况且,清明节,也该去上坟不是?”
她的话提醒了我,这可是件大事。但是清明节老家没人啊,况且,如果修坟的话,最好立碑一起搞了。我私下还有个想法,如果要立碑的话,最好等我跟妍子有孩子后再立,表示他老人家也有第三代了,这不是更圆满。但这话又不能当着妍子说,她正为这事敏感,才好没几天,我不能再揭伤疤,我得找理由转移话题。
“不忙,修坟的事,还得重长计议,因为农村清明没什么人,过年时人才回去,那时修坟也许找得到人帮忙,况且,说不定还能碰得上二娃呢?”
“好吧,那清明怎么办?”她纠缠这个话题了,我还得找理由:“清明好说,找个路边,画个圈,烧点纸,风俗上有,我也晓得办法,他收得到的。”
我怕她继续纠缠这个话题,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去年中国发生了两件大事。奥运会就不说了,因为那时妍子在美国,我与乔姐廝混,这是我不愿意提及的过往,甚至连回忆都不愿意,就当它没有发生过。只是在写数字的风水时,我对8这个数字的评价时,还隐去了一段故事。
妍子以我俩的名义,认养了两个汶川孤儿。当时她在美国哭得一塌糊涂,打电话要我办的,我们当时按每人每年两万元生活费,资助了一男一女两个地震孤儿。
这对于她来说,是情感的洗礼,但对于我来说,我更多地感受到生命的无常,这也是我对神秘文化感兴趣的原因之一。由于新闻和电视画面太过惨烈,我不愿意回忆。
但此时,是转移话题的好材料:“妍子,今年给那两个孤儿打钱了吗?”
“早打了,春节前就打了,还给他们寄了礼物,你忙,顾不上,我可忘不了。”
“行,以后我们到四川,要去看看他们。”
“那肯定。如果他们条件还不好,还可以把他们接到温州来,我们抚养都行!”妍子的同情情泛滥,但我冷静得多。那两个孩子,当时一个两岁一个三岁,现在都有三四岁了,有判断力和感情了,他们愿意来吗?他们也许找到亲戚了呢?孤儿院同意吗?况且,按中国的收养法,一般收养都与儿童年龄差距要到40岁,我们好象还不太符合条件。经济上当然不是问题,爱,也不是问题,问题是实际问题。
我好像把自己绕进去了?
去年和现在,最大的问题是妍子的流产,其他的,都不是问题。
“哥,要不然我们一起去看看他们吧,再回来的路上跟爸上坟,如何呢?如果他们愿意跟着我们,我们干脆把他们收养了,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