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消失的驼铃

我反问:“那个胎是老胎,要怪只能怪王班长,现在换这个是个新胎,是你换的吧?怎么说?”

“好得很。我这个人买东西,不管好不好,只拣最贵的,反正也不是花我的钱。”小池笑到。

“我就奇怪了”张思远仿佛很认真的样子说到:“我原来也听到过爆胎,是巨大的,砰的一声,怎么到妍子开的时候,这声音变小了,还成了干干的,叭的一声,妍子,你开车是有新技术吗?胎爆得都不一样?”

“放你的狗”妍子准备嗔怪他一句,估计觉得不妥,说到:“这与技术有什么关系?”

“美女开车声音肯定温柔些,如果我们男的开车,那声音出来,肯定声震林木。”思远继续调侃。

“声震林木,亏你想得出来,这里有林木吗?”我接到“估计正因为这里过于荒凉过于辽阔,以至于没一点回声的物理条件,所以声音才是这样的,对不对,学霸?”我再次捏了捏小池。

“算你说对了,速度所带来的风声,也是一个方面。”她又说到:“妍子,加快速度,究竟是什么原因,我们再听一次怎么样?”

“怎么?你负责换胎?”高妍笑起来了。

到嘉裕关,快到傍晚了,趁着景区还没关闭,我们赶快登了上去。

不到这里不知道,这真正是一个孤城。巨大的建筑在荒漠上显得极为特殊,遥远的祁连,如带如幻,隐约存在。斜阳下的黄红色城楼,显得异常壮观。

这是一个封闭的建筑群,有瓮城、罗城,有箭楼、旗楼,有指挥所和兵营,当然还有关帝庙,武圣嘛,是激励和保护将士的图腾。

最令人奇怪的是,这里面还有一个戏台,难道这些远离家乡的官兵,需要在戏中舒缓思乡的苦痛?欣赏琵琶玉笛?

小池又当上了解说:“这是明长城的终点,大家知道是山海关,那是龙入大海。终点近祁连,好比猛虎出山。”

“你把出入搞错了吧?”我反问。

“艺术嘛,总得牺牲点事实。”小池不以为然,继续说到:“金戈铁马,也需要艺术的虚幻,要不然,这戏台有什么用?即使空着,看看也养眼。”

“我怀疑一个事情”思远说到:“这戏班子从哪里来?美女不可能随便来到这么远的地方吧?”

“什么美女,想多了吧,古代的坤角是男旦,梅兰芳就是走的这个路线。况且,战士们自编自唱,不行吗?”小池说得振振有辞。

这时,我看见她悄悄对高妍说了句什么,只听得两人鼓起掌来,妍子笑着说到:“欢迎两位,给我们表演个牡丹亭!”

这时有游客朝我们看,我们两个大男人还有点不好意思起来。

“修这大个建筑,守在这里是什么意思呢?”思远用问题打破了刚才的尴尬。

“这是明代修的。大家知道,这是古代最繁华商道丝绸之路的必经之地,历代都要保证它的安全。但是随着明代郑和下西洋,海运时代来临,这条陆上丝绸之路的重要性就渐渐降低了,但它的坏处也显现出来了,那就是西部少数民族武装经常入侵中原,走的也是这条路。”小池解释到。

“走其它路不行吗?非要走这里?”高妍也有点不理解。

“一支携带装备粮草马匹的军队,从祁连山上过?怕是要冻死大半。从沙漠戈壁过?怕是要渴死大半,只有这条路有绿洲、有村庄、有人口,所以才有补给,才不会有非战争死亡?庄哥,你们部队把这叫啥?”小池也有忘词的时候。

“非战斗减员!”

“对,就是这个意思。在明代,修这个关的目的,就是不惜阻断商道,也要阻断兵道,防止中原被抢劫和侵犯,这是闭关锁国的意思吗?不是,明代,对海上是开放的,这说明,陆上丝绸之路到了那个时代,已经越来越不重要了。”小池终于发表完她的宏论。张思远却叫了起来:“美女们快站好,太阳要下山了,照相照相。”

各种姿态,我也被拍了几张。这时,她俩分别挽住我的左右胳膊,二美拥立,让张思远照了起来。小池嘴还不停:“齐人有一妻一妾”,这分明是讥讽,我反击到:“不合理,饭都吃不上了,哪能养活两个老婆,你当我偷供品的吗?”

“嗨!哥,你这样一说,我还真饿了。”

我赶快叫思远上来,我下去帮他们拍了几张,就完成了今天的游览。

下来时,我一回头,晚霞中,那个金黄色的城楼,巨大而又辉煌,这眩目的颜色,不知道在历史上,掩盖了多少官兵的痛苦和鲜血,掩盖了多少民族的争斗和残酷。

今天,它是一个纪念,也是一个景点。

我们从关而下,看到了这个孤独的关隘最现实的作用。嘉裕关不仅仅是嘉裕关,以它命名的,还有脚下这座城市,这座城市的意义,仅仅是因为嘉裕关。

离开延安向南,再向西,就进入陇东了。这曾经是一块神奇的土地,但今天,它仿佛衰老得没有血色,虚弱得没有活力。

我读过一些书,知道三危山在《山海经》中的地位,我问过一些道,知道麦积山在宗教中的传说。但如果你真来到这里,你会发现,它比你想象的还要干涸,比你想象的还要贫瘠。

不要说周朝从这里出发,先王的艰苦跋涉,这里曾经是他们选择的风水宝地。不要说秦朝从这里出发,养马、骑射,练就了他们征服中原的底气。这里曾经活跃过羌、氐,这里也产生过鲜卑和大唐的根基。

过去,这里是农业和游牧的分界线,是两种文明交融和战斗的必争之地。但是文明没有因战争断绝,没有因关隘封闭。只需要一个人就可以证明:玄奘大师当然是从这里风光地回来,但十几年前,他也是从这里,偷偷地出去。

在我心目中,更重要的是老子,他西出函谷关,经过陇东,最后是到了哪里?那个关尹子,是个绝顶聪明的人啊,他知道要留下一些东西,要不然老子就真的不知去向了,他帮我们留下了《道德经》,然后,放了这个人这头牛,向着这茫茫的黄沙,目送他西去。

与历史上更大的事件相连的,绵延时间更久的,是丝绸之路经过这里,这是当时最主要的东西通商通道,就像今天的马六甲海峡,谁控制了通道,谁就会坐拥巨大的财力。

这条路是必经的,在当时那个条件下。向北的大漠不能走,那会受到匈奴的截击,当然,没有水源和城镇,商人也就无法补给。向南的高原不能走,冻死饿死,死路一条,况且,只有传说中的神仙,才能够住在那里。

一路颠簸一路弯,一车疲惫一车土。每当路过一个集市和一个城镇,我们都要停一下,不是为了找水,也不是为了找食物,这些东西车上都已经备够了。我们就是要看人,一路行来,除了路上遇到的车辆,没看到多少人。到了人多的地方,我们都觉得十分惊奇,在这样干旱贫瘠的地方,怎么养育了这么多人,各种各样的装扮,男人们朴实剽悍,女人们有很多带头彩色的头巾。

“戴头巾的是穆斯林吧?”思远问到。

“不一定”我回答“也许这是他们这里的习惯,也许是穆斯林。比如在四川湖南湖北等地方,过去男人女人都有在头上包帕子的习惯,这是来源于土家族,但当地生活的汉族也习惯了这种装束,那就与宗教和民族没多大关系了。况且,在西北,这还有防风沙的作用吧。”

“对,我们也这样干,妍子”小池边说边找出两条纱巾,给了高妍一条,自己先围住了眼睛以下的位置,对着我:“像不像楼兰公主?”

“楼兰公主我没见过,只要不是蒙面劫匪就行。”我一边开车,一边玩笑到。

这个戏精,突然转向后座,对高妍说到:“老大,我先,劫个色!”双手向我掐来。

我赶快装害怕的样子叫到:“大姐,不要劫色,钱,我都给你!”

一车笑疯了。

这边的山不高,也没什么树,好像与延安差不多。但仔细发现,还是有巨大区别的。延安是黄土高原,这里以石头山居多,上面只有薄薄的一层黄土,由于过分干旱,土壤沙化非常厉害,风一吹,飞沙走石,条件非常恶劣。

我在想,在周秦汉唐绵延的一千多年里,这里肯定也是水草丰茂的地方,要不然,丝路的商队怎么过呢?驼队的补给,是需要大量的粮食和水源的。没有发达的农牧业,就无法养育一定基数的人口,没有人口的基础,怎么进入中原取得政权呢?

从历史上看,周朝先辈在进入西岐之前,是在陇东地区生活的部落,他们的部落有一定规模和能力后,才数次搬迁到了陕西,这是由游牧民族向农耕民族的一个迁移转换过程,也是生产力由低到高的一个过程。当然,从自然条件上来讲,陕西的自然条件更好,是毋庸置疑的。

最为典型的是秦朝,其先民肯定是在陇东养马,史书有明确记载,由于养马有功,才取得爵位取得土地,最后才壮大为王朝,这种游牧民族的剽悍加上农耕社会生产的发达,养成了秦国虎狼之师的特质,虽然有变法的功劳、虽然有历代的努力,但这种拼命的基因,也是他们强大的内在条件。

唐王朝也是一样,他们发家也在陇东,与鲜卑族的联姻让他们有了战斗的基因,与老子同姓又让他们扯上了道德的大旗,这个奇怪的组合,居然成就了中华民族的一代盛世,不得不说,是个奇迹。

我常常在想,从具体的战斗来说,农耕王国很难打赢游牧政权,这是与生产生活的方式有关的,简单地理解,就是步兵打不过骑兵。但是,游牧部落又千方百计地想入侵中原,是因为只有农耕,才能创造稳定的财富,才能积累伟大的文明,才能将权力代代传承。从这个意义上说,权力的稳定性,不能靠马上取得。

在路上,小池又发挥了她调侃知识的特长:“你们知道吗?甘肃的地名是中国最名不符实的取法了。”

“有名不符实,但是,你这个最字”我质疑到:“恐怕有点过。”

“不信吗?我跟你们说说看”,小池发挥到:“酒泉无酒,玉门无玉,兰州无兰,对不对?”

“那为什么这样叫呢?”高妍不理解。

“主要靠愿望和传说吧,我也不知道。酒泉倒是有传说,说是汉代大将征伐到此,官兵整天无水,干渴难耐,将军采用望梅止渴的方式忽悠到:前面有泉。官兵兴奋向前,到达目的地,看到一片荒漠,大失所望。只见将军将兵器往地下一杵,奇迹出现了,汩汩冒出美酒,官兵大喜过望,故名此地为酒泉。这就是个传说,那里是不产酒的。当然,甘肃有个地方倒是产美酒,名字却与酒无关,那里叫张掖,产葡萄酒,据说很不错。”

高妍马上叫到:“我听说过,下次我酒吧要进点。”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张思远吟诵完这首唐诗后问到:“这酒该不是张掖产的吧?”

小池说:“描写的地点差不多,酒是哪里产的,我就不知道了。”

“夜光杯,究竟有没有夜光杯呢?”高妍自言自语,她突然提高声音:“要不然,我们可以做一个品牌,把张掖散装的葡萄酒进来,重新包装,取名就叫:掖光。怎么样?张掖的掖,光采的光,你们觉得呢?”

“一天到晚想赚钱,你还缺钱吗?财迷!”小池不忘打击妍子一下。

“她不单纯是为了赚钱,她也许是为了搞成一个东西,那叫事业。赞成!”我解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