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二斤饺子,一半肉的,一半素的。另外,再来两碟小菜,和一盘花生米,整一瓶酒吧。”路承周说。
“让你到大兴日杂店,再到昌隆盛,之前也没怎么跟你聊过,现在感觉怎么样?”路承周问。
他与张广林沟通的还真不多,但是,张广林在进入大兴日杂店后,路承周就将他当成了亲信。
这一点,张广林也能感觉得到。
张广林对路承周也确实很感恩,不管他有没有受过训练,总是竭尽所能,替路承周办事。
宪兵分队虽是日本人当家,但在张广林看来,他只是为路承周做事罢了。
如果路承周离开了宪兵分队,他自然也会毫不犹豫的离开。
“不管怎么样,这辈子我是跟定路先生了。”张广林坚定的说。
他的声音虽然不大,可是语气中透着非常明确的毋庸置疑。
“你就不怕,跟着我当汉奸?”路承周掏出烟,吸了一口后,轻笑着说。
“不怕。而且,路先生到现在,好像也没干对不起祖宗的事。”张广林缓缓地说。
他饱经沧桑,阅历比路承周还丰富。
路承周虽然参加了英租界宪兵分队,但他觉得,路承周可能有苦衷。
路承周虽是情报一室的主任,可自始至终,并没有干那种恶贯满盈的事。
而且,就算路承周真当了汉奸,他也得报这份救命之恩。
“现在没干,不代表以后就不会干。既然端了这个饭碗,就只能走下去。”路承周叹息着说。
幸好没让张广林住在家里,否则的话,他相信,自己的身份,张广林肯定能猜出来。
“我明白了。”张广林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
路承周的话,令他更加确信,路承周当汉奸是有苦衷的。
“你接手大兴日杂店也有一段时间了,日杂店到底是赚还是赔?”路承周问。
前天跟金连振说的话,当时没在意,后来想了想,确实应该给情报一室发点福利。
日本人对下面的普通特务,还确实比较抠,一个月只有三十来块的薪水。
这点钱,勉强维持生活可以。
但想要吃好的,喝好的,那就不行了。
“上个月,日杂店除了各项开支,净利润有一百八十五元。”张广林说。
当然,他所谓的各项开支,是没算自己和金连振薪水的。
“一百八十五?不错嘛。”路承周一愣,他没想到,一家日杂店,是自己薪水的好几倍。
要不是日本人每个月给了特别活动经费,他都想另外开家日杂店了。
“我们的货物齐全,价格低廉,虽然有不少日货,可现在谁在乎呢。”张广林笑了笑。
“这些利润,每个月都能全部提出来么?”路承周问。
“日杂店的经营范围会越来越广,一个月提一半比较好。”张广林之前也当过账房先生,现在当了掌柜,知道做生意,不能把利润全部抽空。
要不然,生意做不大,赚的钱也只会越来越少。
“那就提一半,给一室的人发津贴。”路承周坚定的说。
不是路承周不想跟马玉珍在一起,而是根据目前的情况,他们不宜在一起。
先不要说,马玉珍也会坚决反对。
就算马玉珍知道,她是路承周的交通员,路承周其实是她一直都很尊敬的“蚂蚁”,他们暂时也不能在一起。
马玉珍目前潜伏在抗团,随时会进入军统。
而路承周则潜伏在宪兵分队,任何出现在他身边的人,都会引起特务的注意。
最重要的是,马玉珍已经加入抗团,知道她身份的人很多了。
一旦马玉珍与他在一起,她马上会被宪兵分队调查。
之前闻健民虽然对她有过调查,但闻健民早埋在后花园。
陈树公、杨玉珊等人,绝对会暗中调查马玉珍的。
马玉珍在抗团,就算只与那些干事接触,可一旦引起宪兵分队的注意,很容易露出破绽。
如果马玉珍与路承周在一起,两人都会很危险。
路承周考虑问题,首先会从安全方面考虑。
如果换一个地方,他与马玉珍肯定是一对完美的革命伴侣:两人从小一块玩到大,又是志同道合的战友,应该白头偕老。
可是,在残酷的敌后,他们任何一个微小的疏忽,都会带一场灾难。
或许,这个决定很残酷,甚至会让他们抱撼终身,但此时无疑是最明智的。
路承周相信,日本人总会有打败的那一天。
不管是五年,还是十年,甚至是二十年,三十年,路承周都愿意等,等待迎来胜利的那一天。
马婶听到路承周的话,比较失望。
她想不通,路承周明明没有结婚,也没有对象,为什么就不能当自己的女婿呢?
难道是路承周端了洋人的饭碗,就看不上马玉珍了?
而且,她也没有听出路承周的潜台词:“路承周与马玉珍,暂时还不能在一起。”
这个“暂时”,其实就表明了路承周的身份。
中午,路承周要请马婶吃饭,但马婶说什么也不去。
“孩子,你还没结婚,花钱可不能大手大脚,要攒着钱娶媳妇呢。”马婶既是路承周的邻居,更是从小看着他长大的长辈,他们不是亲人胜似亲人。
如果路承周能给她当女婿,一切就完美了。
读书的时候,马玉珍只要一回来,就想着找路承周。
就算读大学时,路承周偶尔回来,她在家里也兴奋得睡不着觉。
他们之间,一定是发生了什么误会。
“我一直在外面吃饭。”路承周不好意思的说。
“我记得你以前会做饭吧?哦,工作忙了,没时间做饭。不急,马婶帮你。”马婶很是热心,天天在外面吃馆子,就算家里再有钱,也会坐吃山空。
马婶没坐过自行车,也不能这样抛头露面。
路承周要雇人力车,她又嫌贵,执意要走路。
“等你走到我家,早过吃饭时间了。而且,还得买锅碗瓢盆、茶米油盐酱醋盐呢。”路承周劝说道。
走进路承周的家,马婶四处张望着,这栋两层楼的房子,住一家人,倒是很合适的。
但是,走进房间,她的眉头就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