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韶又指着长案上列着的妆箧,高岳边答,“蜀都产的脂粉,兴元的丹砂、雄黄粉,黔中的金粉。”
而芝蕙笑起来,露出细碎的白齿,“厨院呢?”
“兴元的米、麦、药,西川、东川的盐。”
“鹿角庄的农具和马坊呢?”
“利州的铁,凤翔、泾原的牛马。”
“那主母刚刚给你织的羊裘罩袍呢?”
“也是泾原那面的羊得来的毛呀!”
这下三位问完后,高岳顿时若有所思,摸着下颔,激动地立起来,“女诸葛们的意思是。”
这下云韶姊妹和芝蕙用纨扇遮住嘴巴,嘻嘻地笑起来,说现在韦城武镇蜀地,杜黄裳镇东川,崧卿你镇凤翔、兴元,邢君牙、刘海宾镇泾原又和你交好,也就差个巴南观察使还阙员,崧卿你奏请朝廷,让个相熟的来任,那样整个西北、西南,不全是陛下的“后院”,虽然单个方镇的赋税不达东南那么富庶,可只要崧卿你再联络山南东道、荆南、湖南、鄂岳等镇同气连枝——大家一起携手,这些镇有米粮,有盐,有马牛羊,有铜铁金银,有水运,什么都不缺啊,何需畏惧东南那里翻天?
高岳随后抚掌大笑,说:“女诸葛们说的大妙,我马上就要西南、西北互保,不,是西南、西北保皇!”
“好啦好啦,我们继续飞升官图。”这时云韶看丈夫也安下心,就用扇子打他的胳膊,请求道。
谁想刚继续,三女就齐声唤到,“卿卿(崧卿,三兄)你黜落了!”随后将叶子摆下——云韶至太傅,云和至太尉,芝蕙至侍中,只有高岳被彩到了“赃”,降黜为县尉。
“不吉利不吉利,你们刚才串通好了是不是?”高岳挽起衣袖,这才恍然大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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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杜亚一上疏,汴州宣武军刘玄佐也跟着上疏,接着不相干的淄青李纳、淮西吴少诚、魏博田绪等都轮番跟进。
虽然如今宣歙韩洄、浙东西的白志贞是皇帝的人,可中段的门阀握在别人手中,若走长江航线再转兴元府吧,现如今又被劫江贼给阻断了,皇帝不能眼睁睁望着江南西道、江南东道富庶的钱米烂在润州京口,在和李泌、窦参商议后,只能忍痛答应下来。
高岳极力不可的奏章还没送到长安城,从中原到东南的各方镇,都开始疯狂瓜分韩滉留下来的船只,并且在整个两千多里的漕运航线各地分界处,构筑起密密麻麻的“埭塘”来,换言之,约等于现在的高速公路收费站。
结果今年的两税,大坏!
从江南的进奉船到了京口,然后至淮水水道时,淮南各处埭塘就派纤夫来强行拉纤,然后索取高额的过路费、拉纤费;
然后入汴水,又被许许多多的埭塘勒索。
按照惯例,原本该运到京师的两税,该有两百余万石米和千万贯的钱,然则今年被沿路方镇“雁过拔毛”,最后抵达渭口的不足一半!
皇帝大为光火。
这几乎是等于公开的抢劫了。
由是皇帝怒责李泌和窦参不能明察利害关系。
李泌想要弥补,但这时已然迟了:刘玄佐和杜亚,把勒索来的钱作为正当收入,堂而皇之地厚赏给了镇兵,由此河南道和淮南道的方镇将兵更加骄横,全都支持节度使继续设埭塘,收取漕运的过路费,根本不把朝廷威仪摆在眼中。
同时淄青和淮西也同气连枝,又开始败坏起东南的盐法来。
之前刘晏为了更好地用盐利支援西北防秋军镇,曾施行过“虚估法”,也即是说刘晏要求东南的那些盐商们,多出绢布来充当西北军镇士卒的衣赐,便统一要他们用绢布榷盐(用铜钱的话,运输费用比绢布这种轻货要高的多),每匹绢布的价钱刘晏往上高估二百文左右——这样盐商可以用绢布换更多的盐去贩卖得利,而同时他们也愿意承担这批绢布运往西北边地的脚力钱。
可现在虚估法却往坏的方向发展:杜亚在淮南,一面残酷盘剥盐户,以图压低盐本;一面又和盐商勾结,过高地“虚估”哄抬盐价,一匹绢布在换盐时居然高估了四五百文,多出的部分被杜亚和盐商们瓜分掉了——而盐价也由此飞腾,不仅东南当地,甚至荆南、鄂岳、江西等不产盐地带的百姓们都苦不堪言,同时盐价的高利润,让吃不起盐的或眼红盐利的民众,化为私盐贩子或匪徒,开始煮卖私盐,朝廷每年在盐利上又损失几近百万贯钱。
淮西吴少诚便抓住机会,大肆从淄青那里走私盐来,除去满足自身需求外,还中道转贩给荆南、江西等地,营取暴利。
血淋淋残酷的景象,让高岳明白,这帮漕运利益集团和割据半割据的方镇勾结,终于在韩滉死后开始胡作非为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