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定是月下香的酒劲上来了,她一动一阵兰香扑鼻,就差没有“招蜂引蝶”。只恨自己莽撞,好不容易能与仙人见上一面,却是这等失态!天晓得她有多想把那个人的音容笑貌深深地镌刻在脑海里,是怎样的动人心弦,又是怎样风华绝代?
“闻涛厅?不是百花厅么?”夏叶儿狐疑地看着二楼这块以青龙木雕刻而成的巨大匾额。
“我家主人从来只在闻涛厅。”小厮轻轻推开门,做出一个“请”的姿势。
夏叶儿举步艰难,却步步向前。
风动珠帘,帘动影现。步子所指的那一端,有白烟袅袅,芳香缕缕,隐约有光偷窥进来,镀在那不知为何物的寸寸银丝间,仿佛三月春光普照连绵雪峰,融化成一池春水——在她心底。
不待邱长生开口,她三步并作两步,单膝跪下,刚奏完一曲天籁的手穿过珠帘,拨出一声“叮当”响,掬起他的发,放于唇边,亲接触……
别说是楚承乾,或是谢星驰,连邱长生也被此举惊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二十四岁的他,身为一名男子,在琅琊城珍馐楼闻涛厅,被一个八岁小小女孩如此虔诚地……轻薄了。在当时这多半要沦为笑柄,多年以后,每每有相关之人提起,多是边笑边哭,唏嘘难言。
她醉后所散发的兰花香和他与生俱来的兰花香交织在一起。夏叶儿抬起头,溟濛的双眼似下过一场桃花雨,定定望着他,殷红的小嘴吟咏出最久远的一段绝唱:“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谢星驰的嘴已经张得可容下一枚鸡蛋,紧接着“噗”的一声笑出来。这闺女……这闺女真是好眼力!竟把纯爷们儿看做弱女子!自家主子这副窘迫样,百年难遇,今儿个真是不枉此行!
邱长生的确是难得的红了脸,他听过各种赞美之词,独独这个比较……特别!
她不是多情之人,偏偏是重情之人。重在对父亲的仰慕爱戴之情,重在怜春惜春之情。她陶醉其中,又竭尽全力地将这畅快之感传递给众人。也只有在此时,她既不会无害地假笑,也不会孤傲的冷笑;也只有在此时,她身为孩子或是身为女子的柔情才一览无余。无奈世间人多是有眼无珠,用眼不用心,唯有那双眼睛——那双沾染上紫罗兰颜色的由始自终注视着她的眼睛,看透了她一颗七窍玲珑心,听出了弦外之音。
邱长生身旁的谢星驰简直要抓狂!他只知道珍馐楼要举办一场小小的比赛,哪知道这小小的比赛还有大大的奖品!免费酒宴已是在割他心头肉,下面四样宝贝一出场,他右眼皮立马一跳,再听胖掌柜一番话,他差点没冲下去关门打烊!
“长生啊!奖品有一样就够了,何必准备四样?”他耐着性子讨价还价。
“嗯,没关系。王皓之的字、吴衡的画我看腻了。那副棋上个月叫‘畜生’碰了,有点脏。”
看腻了送我呀!我拿去蓉城拍卖会,值万两白银呢!
有点脏?哪儿脏了?谁家的畜生这么不知好歹?等等!这棋怎么越看越眼熟,不就是上个月六弟无邪带来缠着他一起玩的那副?
谢星驰欲哭无泪,仍旧不死心道:“那琴呢?”宝琴绿绮可不是一个档次的。
“那是送人的见面礼。”邱长生看着夏叶儿随乐曲逐渐放软的侧面,满意道:“这礼,是送对了。”
这会儿谢星驰可算明白了!敢情棋啊、书啊、画啊,都是“陪嫁”的,“琴”才是正角儿!为了一个夏叶儿,他家主子得破他多少费哪!只是——
“你怎么肯定夏叶儿会选到琴?”
邱长生淡淡解释道:“有两种可能,其一,这姑母亲玩累了,便顺着之前两位选了第三块;其二,这姑母亲桀骜不驯,不愿听凭摆布,选了最特殊的一块——最后一块。我让钱掌柜在这两个位置皆放下琴字牌。我若猜不中,那便是她与琴、也与我无缘。”
“那又如何肯定她会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