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对李克用来说,这并没有什么心理负担。对他而言,无非就是把释门换成了神教而已。他从内心里,并不会去做释门的弟子、神教的门人,他只是虚以逶迤,借助对方的修士力量而已。
等他成就真龙大业,手握天下权柄,得皇朝国运加持,他便会把对方一脚踢开。到了那时候,他还会发兵草原,攻灭契丹。
说到底,一切都是暂时联合和借势的策略而已。
所以李克用沉吟片刻之后,便接受了耶律阿保机的条件。
耶律阿保机很欣赏李克用的识时务,他信心满满道:“郡王果然是英雄豪杰,相信我,有神教和契丹的帮助,郡王必定能够成就大业。”
他说这话的时候,显得无比真心,就像完全不知道李克用的真实心思一样。
但事实上耶律阿保机对一切都洞若观火。
毕竟,他会是契丹国的开国之君,辽朝的奠基者。
神教仙人正在仙域跟仙廷作战,双方打得不可开交,这个时候,神州当然是越乱越好,这样仙廷就无法汇聚神州力量。所以耶律阿保机根本不在乎李克用是否真心投靠。
而无论李克用是什么心思,耶律阿保机都有信心掌控他。
毕竟,对方只是一介凡人,他背后却有仙人。
而李克用只要成了神教门人,神教的势力就渗透到了大唐,那就像一个楔子,插进了道门仙廷的骨肉之中,会不停让仙廷失血。
就像之前释门在北方扩充势力一样,李克用一旦投靠了神教,神教庙宇就会在河东大肆兴建,无数百姓就会成为神教信徒,仙廷就没了这些地方的信仰和香火供奉之力。
两人各怀鬼胎,都认为吃定了对方,脸上洋溢着格外亲和的笑容,好像生怕对方感受不到自己的“真情实意”一样。
接下来便是盟誓的时刻。
既然以神教为尊,那么一切礼仪规章就得依照神教的模式来,李克用吩咐康君立下去准备牲畜熏香等祭祀物品,要在刺史府摆下祭坛,进行耶律阿保机收他入神教的仪式。
等待之际,两人亲切交谈,闲聊了起来,耶律阿保机吐露心声:“契丹起于微末,浴血奋战才有今日局面,所求不过是称霸草原而已。郡王应该明白的,我们草原人并不适应中原的生活方式,所以我们也不会南下黄河。等日后郡王成就大业,成为中原之主,可莫要兴兵北上,破坏草原的和平啊!”
李克用当即保证:“本王志在中原,无意北上。况且数千年来,中原也从来没有真正把草原纳入郡县过,劳师远征其实并无益处。”
两人相谈甚欢,都感到很满意。
但就在这时,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传来:“好一副宾主尽快的和气场面,孤王都要被二位的真诚所打动,恨不得立即打道回府,将河东拱手相让。”
听到声音,耶律阿保机和李克用脸色一变,同时飞掠出门来到院中。
两人抬头一看,就见高远的漫天星海下,悬空立着一个身着玄袍的年轻人,仪态万千,俯瞰众生。
李克用闻言哈哈大笑,就像听到了世间最好笑的笑话:“神?”
耶律阿保机脸上浮现一丝笑意,看起来阳光明媚人畜无害,然而内里却已经隐藏了不为人知的凌厉锋芒:“郡王似乎对神有什么误解?”
李克用一甩衣袖,嗤笑一声:“人间有神像,天上有仙人,但天地间只有一个神,那就是我自己!”
“神就是神,人就是人。既然郡王如此摆不清自己的位置,看来我有必要帮帮郡王,让你认清自己的身份。”耶律阿保机口吻如常,连脸上的笑容都未有丝毫消减,看起来一点也没有生气,但他轻轻向李克用抬起了手。
他抬手的动作如此轻盈,就像是去接落下的雪花,温和的没有半点威胁。然而当李克用、康君立看到这一幕时,却无不眼神剧变。
房中的灵气在刹那间被抽空!
两名修士如陷泥沼,不仅再也无法感应到身周的灵气,连气海中的灵气运转都分外艰涩。这就像大汉被绑住了手脚,再也无法行动自如,而对修士而言,这就是致命的困境。
能够如此迅捷抽空屋中灵气,同时还压制两人体内灵气运转,这只有一个解释。
对方的修为远高于他俩!
他俩意识到不妙,连忙同时抽身爆退。
然而为时已晚。
耶律阿保机笑容灿烂,眸中却满是戏谑之色:“两位这么着急出门,作为朋友我当然得送你们一程了。”
他手腕猛地一提一压。
风流般汇聚到他手掌前的灵气,便化作两股透明的泉水,陡然击出。
李克用双目一瞪,他明明看到了灵气泉流飞来,而且速度并不那么夸张,但他偏偏就是闪避不及。因为他的身法速度已经被完全压制。
砰砰两声,灵气飞泉砸在李克用与康君立前胸,两人同时喷出一口鲜血,断线风筝一般噗通摔落院中冷硬的青石板上。
李克用与康君立同时大怒。
在他们的地盘,他们的府邸,被一名外来的草原人如此不留情面的出手击伤,任谁都会觉得颜面扫地。
但两人只能强压怒气。
因为四面的屋顶、院墙上,还有对他们虎视眈眈的十多名契丹大修士。
即便没有这些大修士,仅是耶律阿保机方才的出手,也足够让他们心生敬畏,不敢再轻举妄动。
耶律阿保机来到门口,负手看着他们,阳光般的笑容里透露着让人无从怀疑的真挚:“我的朋友,现在你们总该知道,不能对神有丝毫不敬。神若是要杀你们,都不必亲自动手,他的勇士和仆人就能让你们嗯,只能趴在地上。”
李克用勉强站起身,他先前已经吐过几次血,方才又被耶律阿保机所伤,元气大损,现在已经没多少战力。但即便他处在全盛时期,他也深知不是对方的对手,所以这没什么区别。
“你到底想做什么?”李克用阴沉着脸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