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令孜不用多想,因为他面前已经出现了一个人。准确的说,那人是出现在杨复光身旁。那是一个白袍负剑,眉眼如刀,气质凌厉,仿佛面前就是一座山,也能一剑劈开的修士,没有隐藏的修为波动,表明他正是真人境的修为。
“南南宫第一?!”
看到对方,田令孜禁不住后退两步,震惊和意外让他眼珠子都似要掉出来,“你你不是跟李晔去平卢了吗?你不是已经到青州了吗?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不仅田令孜震惊非常,练气九层的李嗣源等人,也是满脸忌惮,无不凝神戒备。南宫第一的传说,他们可是早就听过的,没到真人境就能三剑解决八百骑,放在哪里都足够让人敬畏。更何况,他现在已经到了真人境。
南宫第一冷哼一声,骄傲的抬起下巴:“你这条阉狗要做什么,李晔那厮早就料到了。真以为平卢军回了青州,长安就是神策军的了?田令孜,你怕是没睡醒吧?你这种蠢货,除了让我劳累一点,奔波一日一夜,从平卢赶回之外,也没别的用了。”
田令孜咬牙狠狠盯着南宫第一,眼中怨恨浓到极致,“南宫第一,你当真以为,凭你就能杀得了咱家?咱家敢谋大事,岂能没有准备!就算你是真人境,就算你及时赶回,也休想奈何得了咱家!”
“你大概忘了,当年诛杀刘行深之时,神策军就有真人境坐镇。而今,你真以为,你单枪匹马就能扭转大局?做梦的不是咱家,是你!南宫第一,你太天真了!”
田令孜话音方落,南宫第一就感受到了一股强横的气息,忽然降临到院落之中。那是一个黑袍老者,气势如山,威压深重,正是当日被李岘击退的那名神策军真人境。
“怎么样,南宫第一,现在你知道,李晔派你来皇宫,就是来送死了吧?”田令孜看到院中的老者,立即神色一松,身体也站直了,恢复了高高在上、胜券在握的姿态。
南宫第一没有说话,只是看傻子一样看着田令孜。
田令孜触及到南宫第一的眼神,顿时大怒,但不等他发作,他就陡然感到不妙。
就在这时,轰的一声巨响,整个宫苑都震了一下。院中暴起冲天烟尘,无数泥土碎石飞起,院中原本站立的神策军高手,有的被迫退开,有的则是直接被震飞。
田令孜嗔目结舌。
等烟尘散去,他便看到,那名神策军的真人境高手,已经不见了踪影。
当然不见踪影,因为院中出现了一个直径足有三丈的大坑,深不知几许。一名身着纯色青袍,满头灰白长发的男子,正负手站在坑边。
他没有动作,甚至没有说话,但所有人都感受到了一股萧索之意,就像有无边落木萧萧下。
身在秋意中心的男子,就像一片黄叶一样,飘忽飘渺,让人好似感受不到他的存在。但又没有人能够忽略他,因为在所有人的感知中,彼处就是一个深邃的漩涡,感知根本无法触碰。
皇帝召见宦官实在是在平常不过的事,更何况杨复光还是枢密使,位属宦官四贵。他走进宫城的时候,并未觉得不妥。直到领路的小宦官,将他带到了神策军中尉的地方,他才觉察到不对劲。李俨是不可能有兴致,去监察田令孜办差的。
杨复光默默跟在小宦官身后,很快想到了一个可能:“难不成是田令孜假传陛下敕令?”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杨复光脸色就变了。这里可是长安,田令孜竟然敢在皇宫假传圣旨,而且是召见他这样的重臣,田令孜的胆子也太大了些。对方胆子这么大,难道不就怕李俨察觉后治他的罪?
杨复光很快就想到,田令孜不是鲁莽冲动之辈,他敢这么做,一定是有什么依仗。
那么答案也就显而易见,田令孜要么就是不惧李俨怪罪,要么就是不认为会走漏消息。如果是前者,那么李俨很可能已经被田令孜控制;如果是后者,那么杨复光今天就没法活着出去。
念及于此,杨复光心跳骤然加快一拍,他知道,该发生的事,还是发生了。
“安王一走,长安就要变天。之前那些畏惧安王威势的人,现在就都没了顾忌,什么妖魔鬼怪都冒出来了。”
杨复光暗暗叹息,心里有些悲凉。很明显,群臣藩镇畏惧安王,已经胜过畏惧李俨不,他们对李俨或许根本就没有畏惧,至少没有发自内心的畏惧。
哪怕李俨是帝王,名义上有着决定他们生死荣辱的权力。
杨复光没有逃。逃跑的念头就没有冒出来过。既然已经进了宫城,杨复光就算想逃,都没可能了。如果他冒然施展修为,在宫城横冲直撞,冲不冲得出去两说,却一定会被田令孜扣上一个行刺的罪名,那田令孜杀他就更是名正言顺。
走进一座宫苑,杨复光见到了田令孜。对方正在会客,他直接被领进厅堂中。看到厅中那两个田令孜的客人,杨复光眼皮跳了跳,那两人他竟然认识,是李克用的“八义儿”。
那个气质沉稳的,杨复光还记得他的名字,李嗣源。
李克用的人为什么会出现宫廷?杨复光的心沉到了谷底。
“枢密使,咱家要见你一面,可真是不容易。”田令孜没起身,满脸戏谑的看着杨复光,眼神就跟看在手里爬的蚂蚁一样。
杨复光躬身见礼,喟叹摇头:“中尉想要见谁不能见,下官当不起中尉如此高看。”
田令孜淡淡道:“今天咱家叫你来,想必枢密使已经知道是为什么了?”
他这话,等于是直接承认假传圣旨。不过看他胜券在握的姿态,明显并不在意承认这件事,也不觉得会有什么不妥。
无论什么样的话,说给一个将死的人听,都不会有什么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