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故人

蕲道 飞流尺 2355 字 9个月前

一片银装素裹的道路上,一个孤独的黑影朝江城的方向缓慢移动,他的步伐沉稳飘逸,背后一堆雪白的脚印几乎一样深浅,旁人若是观察得仔细,对前面这个人恐怕会感到些许好奇。

正是周逍。

他走在一片白茫茫的土地上,感觉就像走在一个辽阔无际的镜面上,只是他看不到自己的模样和身影,看到的则是厉风怒号,刺骨而过,则是美丽洁净的世界里一片荒凉冷寂,毫无生机勃勃。

北土大陆的冬天来得比往常还早,也比往常还要恶劣。一团一团的雪花如小块白娟,将北土大陆裹上了厚厚一层的积雪,大片大片昂首挺胸的高耸森林被厚重的积雪压弯了头颅。

偏僻的村庄被厚雪围困,寸步难行,物资困乏,许许多多的村民因为饥寒死在自家冰冷的床上。一具具僵硬的尸体许多时也未曾有人收尸,这反而成为了妖兽可口的食物。

一路上袭击周逍的妖兽不知多少,只是它们境界低微,对于周逍来说毫无威胁,反而成为了周逍的佳肴。后来看到这些妖兽以人为食,周逍宁愿挨饿,也不吃一口。

前方隐隐约约看见江城的轮廓,周逍混进了一队商队,打算和他们一起进城。

江城位于北土大陆三国交界处的一个僻远小城,它旁边耸立着一座药山,名曰神龙,神农山有名叫药宗的修真宗派闻名于北土大陆。江城近水楼台,占尽了地利,倚仗药宗的帮扶,成为了独立于三国的城邦,一城一国是也。

但人们都不这样认为,他们愿意将江城看做药宗的地盘,三国也欣然于药宗的强大,将此地赠与药宗,回报便是药宗收留三国一些皇室子弟,走修真大道。

然而,药宗却无心管理这城,因此江城逐渐发展成为一个自由之城,受到各个大陆追求自由的修士追捧,成了他们的聚集之地,一时繁荣昌盛若人间天堂,一时杀伐角斗又似人间炼狱。

但这些与普通之人毫无关系,他们反而乐在其中,坐在酒楼客栈,赏鉴这戏剧人间,赏鉴这人间风景。

周逍跟随商队,经过守城士兵简单的盘问,顺利进了江城。这些,对他来说简直轻车熟路,甚至那士兵和他很熟悉似的,见了他后向他微微点了点头,根本没有对他盘问,大手一挥就让他轻松进城了。

到了市集,同时骤雪覆盖,周逍发现和荒凉的庄子相比,完全就变了个样。街衢两旁商品琳琅满目,过往行人川流不息,车水马龙,极是热闹。穿着厚实绸缎衣裳的孩子在雪地上玩耍嬉闹,朱门黛瓦处散出一阵闹哄哄的欢笑与打闹

周逍站着发呆了好一会儿,才在心中晃荡起一句话:越美丽的东西往往越残酷。想到“残酷”的词语后,周逍心脏忽然如刀割绞痛起来,他捂住胸口,喘了几口粗气,脸庞的痛苦才渐渐消失,留下了几颗豆大的汗珠。

周逍擦了擦汗珠,走向繁华的街衢,一路上他甚至没有听进两旁小贩的吆喝声,径直走向一间客栈。他自然而然地来到这里,在旁人看来,显然是熟客了。实际上,这不过是第三次而已。

周逍看着写着四个“无用客栈”的飘逸字体,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自己前两次来到这个客栈的情景

第一次前来,是陪着庄里的长老前来采购药材的。那时候他十四五岁的模样,一副圆墩墩的身材,十足的大胖子。那时他看见这奇怪的名字,叫嚷着要来品尝这家客栈的酒菜。然而大失所望,这家酒菜很是一般,他气得砸了一桌子菜,向小二扔了一块银子,大摇大摆地离开了。因为此事,回去还被父亲责骂了一顿,骂的他狗血淋头

第二次来到这里,是一年前。他穿得和今天一样,灰黑色的粗布衣服,只是模样和第一次差别巨大。他足足长高了一个头,一副精瘦结实的躯体,圆圆的脸变为一副消瘦的瓜子脸,气质也完全天差地别。

现在的他,就算是亲人也未必辨认出来,他完全地换成了一个人,有时候他甚至觉得自己只是姓氏没变,名字也没变或许过了不久,连姓名也该变了吧

第二次的时候,是一年前的事,他从壶领山跟随白狗下来办事,后来白狗消失,他便独自一人前来客栈,吃起客栈的饭菜却觉得很是可口,吃出了某种奇怪的味道。物是人非,他突然理解了这个味道是一个自怨自艾的味道,一个无可奈何的味道,就像现在的他一般那么无用。这样想着,他越吃越有味,才慢慢发现了这饭菜酒水的或者说这家客栈掌柜的独特

直到他听到了这客栈掌柜的话语,才知道自己品尝到的味道,原来不过凡俗的味道,只是看到了露出来的冰山,潜藏着的火焰他甚至感受不到一分。

那日,两名穿着打扮像是大户人家的修真者在周逍的旁边房屋饮酒交谈,不多久便有几分醉意,对这客栈点评起来,又仗势修真者的崇高地位,欺负起客栈的一位卖唱姑娘。

卖唱姑娘大声求救,四周之人只当做没有听见,不敢出手帮忙。小二和管家见此,忙上来劝阻,却被两人打得半死,在地上哀嚎不止。

在座的也有一些修真者,只是却作壁上观,不肯轻易得罪人。这是正常的,一个修真者后面便是一个庞大的势力,同为修真者的众人清楚不过。原本又是冷漠心肠,自然不肯出手救人。

正当周逍说服自己应该出手之时,客栈的掌柜突然出现了。那是一个举止得体的中年人,生得模样不俗,给人一种亲近的感觉。

二人听见有人喝止他们,不由得回头来。当他们看到中年人之时,先是极度震惊和诧异,随即便发出肆意的狂笑,道:

“众人都以为你死了,原来你在这里啊,杨家的天才!噢,不是,是杨家的废物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