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日子,兄弟们认为您偏袒那个奴隶,这段时间巡查也不怎么尽心,这才……”
“所以,这是你们松懈所致?”
徐常林嘴唇泛白:“郎主恕罪!”
殷牧悠脸色格外难看,他不把陆文龙交给尧寒,乃是因为那天这么多人看着,陆文龙不可轻易杀了。再加上这些时日尧寒并未恢复理智,这个时候让他杀了陆文龙,对尧寒的恢复没有半点帮助。
殷牧悠本打算待尧寒清醒些再说,可现在陆文龙却逃了。
气氛格外凝重,空气也逐渐凝滞了起来。
殷牧悠不说话,徐常林也不敢开口。
那日偏偏是褚先站出来,殷牧悠才说部曲那两人是他杀的。
这举动在所有人眼里,就成了他的包庇。
当日的事情如鲠在喉,再加上又死了两个兄弟,他们无论如何也不服气。其实部曲里的兄弟心里是有怨气的,否则也不会出了这么大的纰漏。
“你是错怪郎主了,那两人该杀!”
竹林外忽然传来一个声音,朝那边望去,才发现陶邑连忙赶来。
“可查完了?”
陶邑点头:“果不出郎主所料,那二人勾结山匪,想要抢粮!”
此言一出,惹得徐常林瞪大了眼:“不可能!”
“徐队正是在怀疑我吗?”
“他们分明加入了部曲,为何……”
陶邑厉声打断了他的话:“温庄现在是什么样子,难道徐队正看不出来?”
徐常林额头青筋凸起。
这几日来,所发放到他们手中的粮食的确越来越少,部曲里也有不少人在说,是不是郎主在屯粮,要舍弃他们了。
可陶邑的话,却犹如醍醐灌顶,让他逐渐清醒了过来。
的确……那两人这段时间是行踪诡异。
徐常林死死的压低了头,喉咙里发出悔恨而痛苦的声音:“郎主,是我和兄弟们犯了大错!”
殷牧悠想起自己非觉得那两人有异,还派了陶邑去查的事,就一阵后怕。
他再也不敢忽略掉自己任何一丝直觉,因为那些都很有可能是上一次来到这个世界的经历。他来了一次,那些记忆虽然被删除,记不起细节,却化作了自然而然的警觉。
殷牧悠眼神锐利的望向了徐常林:“他们和山匪私下通风报信,企图抢走所剩不多的口粮,你们竟还为了这种人玩忽职守,还放走了最不应该放走的人?”
徐常林心里更加愧疚,已是悔不当初:“属下知错。”
“所幸还是被发现了,否则温庄定然血流成河。”
殷牧悠强作镇定,脸色却有些泛白,他终于明白了那些怨气是如何一点点到尧寒身上的了。上一次,他大约没能察觉出这件事,还得温庄被山匪血洗,死了不少人。
如此一说,那些积攒的怨气才够了!
殷牧悠吐出一口浊气,心里也恍然大悟,顿时醍醐灌顶。
原来是这样!
陶邑连忙帮腔:“还是郎主英明,早早的察觉到了!”
殷牧悠深吸了一口气:“不是我早早察觉,现在细想之下,你们难道不觉得他们巡查到这么远的地方,有些古怪么?”
看来是那二人同山匪通风报信的时候,不小心遇上了尧寒,才看到了这一切。
陶邑和徐常林沉默了下去,觉得殷牧悠真是心细如发。
“那现在可怎么办?”
“别慌张,先下最打紧的,便是查清山匪的动向。就算他们死了,那些山匪也不会放弃抢粮。”
徐常林自然明白这个道理:“那粮食藏于何处?是否要派人严加看管起来?”
陶邑露出为难:“说起这个……昨日王上才下了令,说是要征粮。”
徐常林睁大了眼:“这个节骨眼上?”
山匪要抢粮,王上要征粮,他们更加缺粮,先下可真是乱做一团了!
殷牧悠听到他的话,脑子里顿时生出了一个计策。
“给!”
“……可给了我们该怎么办?”
“不仅要给,还要大张旗鼓的给,要让那些山匪明白,王上征走的乃是温庄最后的粮食。”
陶邑细想了几番,眼神渐渐一亮。
“妙策!”
徐常林还没明白是什么意思,脸上只剩下一片茫然::“陶邑,你和郎主究竟在打什么哑谜?”
陶邑脸都黑了,这个徐常林,简直四肢发达,头脑简单!
虽然嫌弃,他还是耐心的朝徐常林解释:“天灾肆虐,周围村镇想必都没有粮了,那些山匪不抢就是活活饿死!可那些粮食已经被王上的运粮队给征走,他们抢的便不是温庄的粮食,而是王上的粮食了!”
殷牧悠笑了起来:“然。”
徐常林总算明白,是祸水东引之策!
他倒吸一口凉气:“可这样的话,我们不也没粮了吗?”
“要抢走的东西,做个假也不会有人看出。”殷牧悠略沉思片刻,“在运粮队安插咱们的人,从温庄回朝一定要走很长的险路,脚下便是滚滚江水,山匪一来,直接将假的粮袋乘乱推入水中。”
假的被毁了,也变成了真的了!
届时谁也看不出他们做了手脚,直接把祸事落到了山匪头上。
徐常林和陶邑今日均是心服口服,朝殷牧悠狠狠一拜。
“郎主英明!”
殷牧悠深吸了一口气,温宅形式复杂,温老爷留下的部曲其实并不和他一条心,反而对他猜忌颇多。
而此时,他已和温老爷留下的部曲交心,将其尽数纳入掌心之中。
接下来,便是解决山匪之事了。
—
几日后,征粮的钦差果然如期而至。
殷牧悠同他们寒暄许久,大开了粮仓,早就把准备好的假粮袋交给了他。当然,其中真真假假的混合在一起,这才能到达以假乱真的地步。
温庄的农户们全都看在眼底,忍不住痛哭了起来。
这下子,可就真的没有活下去的希望了。
钦差还格外轻蔑,觉得殷牧悠这个亭侯当成了什么狗屁样子?竟然还把这么多闲杂人等都放进来了!
“大人可要在温庄多留几日?”
“可别,我该早些回去复命呢。”他用帕子捂住了口鼻,一脸扫兴的看着那群农户和流民,“不就是点儿粮吗?就活生生的夺了他们的性命似的。”
殷牧悠故作沉痛:“大人大约有所不知,那些粮袋……已经是方圆百里,仅剩的粮食了。”
此话一出,那些人止不住的抽噎了起来。
有的赤红了眼,直直的瞪向了这边,倘若不是外围那一层部曲,他们便要冲到里面来了。
“这关我什么事?亭侯还是好生治理温庄,发生……”
说到这里,他硬生生的把‘暴动’两个字给吞了下去,可别说什么来什么。
殷牧悠都这么说了,他自然不敢再久留。
“行了行了,这可是献给王上的粮,你们该感到庆幸才是。我也不多久留了,得赶紧向王上复命。”
“大人一路保重。”
殷牧悠朝他行了一个拱手礼,笑容里泛起了冷意。
今日这些农户便是他让人带来的,一则将消息传递给山匪,他们的粮食全数被征集离开;二则农户们做出的真情实意,会诱骗山匪相信;三则惹得钦差厌烦,早早的离开温庄。
果然,第二天一大早,运粮队便走了。
他就连把粮食摊开来检查检查都不敢,止不得这群暴民会抢夺,也担心会有变。
在经过回王都的必经之路时,没想到竟窜出一群山匪来,赤红了眼非要抢夺。
两伙人就这样打了起来,这几月百里之内又一直下雨,没想到发生了坍塌,运粮车整个都被跌落到了江水之中。
不仅如此,运粮队里的人几乎全都被杀了,只剩下一个报信的人苟活着逃离了这个地方。
这件事情几乎震惊朝野,王上大怒,当场就命令了齐岚前来平息匪患。
原本计划都按照殷牧悠的走,可殷牧悠却不见开心多少。
在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殷牧悠的脑子都嗡嗡作响,将这个名字呢喃了好一阵儿。
[这个世界的主角受叫什么名字?]
[齐褚。]
殷牧悠惊得颤了一下,喝茶的时候直接呛到了喉管。
他咳得撕心裂肺,差点没能缓过气来。
还多亏了一旁的花霓,所谓久病成医,她在殷牧悠身边多年,已经成了半个大夫。
殷牧悠的气这才顺了不少。
[齐岚,你大舅子。]
[别闹。]
[真大舅子,哪有闹?]
让殷牧悠怎么也没想到的是,这个世界的主角受竟然一直都跟在他的身边。齐褚,日后的不败战神,传说是齐家在兵荒马乱之中,无意走丢的嫡次子。
齐家寻了齐褚多年,在寻到之后,更是掏心掏肺的对他好,细心的栽培他。
殷牧悠拿着茶杯的手都在颤抖:“我不常在王都,你们可有听过齐岚的名字?”
“不瞒郎主,齐岚在王都是赫赫有名,文韬武略乃大禹国之最。”
殷牧悠头疼的扶额,竟然还是这么厉害的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