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军营里的副将们都知道朝廷派了两个内差,放在端王殿下身边服侍,这原本是挺平常的事儿。打仗嘛,皇帝远在京城不放心,派两个人盯着战况,合情合理,但偶尔有人看见,不由惊诧,那两个内侍长得也太好看了。
一个好似皓月清辉,一个好似珠玉琳琅,都是画里面走出来的人物。
不免有胆大且嘴碎的猜测,“咳咳,莫不是端王殿下好龙阳?”
这话没几天,就在军营里面私下传开。毕竟打仗很苦,又是拿命去赌博的事儿,气氛紧张中,难免都想找点事儿来调剂一下。这也是军营里喜欢讲荤段子,说话每个顾忌的原因,即便将领知道,也不会去约束兵卒们的这点乐趣。
但……,这话传到萧铎和萧湛的耳朵里。
萧湛乐得前仰后合,大笑道:“六哥,原来你好龙阳。”他伸手竖起大拇指,“了不得,好生风流雅致的癖好,兄弟佩服。”
萧铎目光凌厉一扫,“你别高乐,回了京城就跟你算总账!”
萧湛还算识趣,没有继续再捋他的逆鳞,自己端了茶,一面喝一面含笑不已。
等到晚上萧铎回去,见了凤鸾,气得脱了盔甲狠狠一摔,“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一个个的都去粪坑里吃粪了!这么龌龊!”
凤鸾早就听说了他的“龙阳之好”,笑了笑,“说说而已,又不掉你一块肉。再说人人都以为你好龙阳,更不会往女人上头想了。”
“倒也是。”萧铎闻言一愕。
凤鸾原本是哄劝他的话语,见他一脸认真,呆呼呼的,忍不住上前亲了亲,“呆头鹅。”又起了促狭的心思,扬起下巴,故作轻佻模样,“萧公子,你看小弟我长得美不美啊?”
萧铎一乐,伸手在她胸前捏了捏,“贤弟,你胸前好像肿了啊。”
“呸!”凤鸾觉得自己就不该开下流玩笑,哪里说得过他?脸皮厚度差远了,微微红了脸,“不许乱说,再说……,我不会饶了你的。”
萧铎知道她性子有些害羞,不敢再说,只是手上嘴上也没老实,狠狠的占了一回“贤弟”的大便宜,弄得她脸红红的,才放了手。
“下流胚子!”她啐道。
接下来的日子,便在这样旖旎风光和战事紧张中度过。
逆军本来就起事仓促,加上赵莽大败身亡以后,又连着丢了两座城池,接下来的仗也是胜少败多,再加上萧瑛和巢州王本身就有分歧,败象渐渐流露出来。而朝廷军这边两位皇子压阵,一路杀过去虽不至于势如破竹,但却士气高涨,众人都抱着即将剿灭逆军的心,凯旋而归等着皇上封赏了。
一路战火纷飞,有一种如火如荼的热闹气氛。
特别是马上就要逼近巢州,而巢州王在北面飞奔回来救援,眼看就要攻破,朝廷军更是欢欣鼓舞,一片沸反盈天的景象。
只要巢州一破,逆军失去了根本就没有立足之地了。
因为大战胜利在望,战事没有了之前的紧张,反而变成了争抢功劳的大好机会,能立军功的争着上阵杀敌,不能立军功的,比如各州县的地方官员,则只好另辟蹊径为自己谋官位了。
这天下午,凤鸾听得帐篷外面有了嘈杂说话声。平时这个时候萧铎不在,外面都是很安静的,突然喧哗,不免以为是他回来了。当即起身,掀了帐篷往外看,却和王诩一起怔住了。
外面领头的好像是一个什么官儿,穿着官服,但是看其点头哈腰的样子,就知道官职肯定不会太高,估摸是眼下驻地的县令之类。他身后跟了几个随从,这不奇怪,奇怪的是中间围着两个女子,都是头戴绡纱帷帽,一个身姿娇软婀娜,一个身量纤细淡雅,引得周围侍卫瞩目,纷纷朝这边看了过来。
那官员陪笑道:“高公公,这两位是本县最有名的横波姑娘和碧玉儿姑娘,她们都是卖艺不卖身,清清白白的。下官想着两位王爷打仗辛苦,特送了她们来,闲暇之余可以弹个曲儿,跳支舞,让王爷们放松一下。”
凤鸾“哧”的一笑,看向王诩,“可真有趣。”
那边高进忠是个眼神激灵的,且心里有数,平时就一直盯着这边,拿眼看过来,嘴里当即道:“王爷不在,咱家做不了这个主。”
“没事,没事。”县令笑容满面,“咱们去旁边等着,不着急。”
高进忠心道,你急,我急啊。
让人领着去了不起眼的小帐篷里,然后飞快过来,进了凤鸾的帐篷,陪笑道:“王妃娘娘,那种不入流的货色,王爷定然不会看在眼里的,一准儿回来就打发了。”
凤鸾轻笑,“你这是嫌货色不好?打算回头给王爷弄几个姿色好的?”
“哎呦喂!”高进忠扇了自己两巴掌,“瞧我这嘴,不会说话。”又赔罪,“奴才哪敢有那种心思?王妃娘娘,你饶了奴才吧。”
凤鸾不想跟一个奴才拌嘴,挥手道:“你去罢。”
----这事儿全在萧铎。
生死离别,久别重逢,那一番欣喜缠绵不用累叙。
等到平静下来,萧铎的目光渐渐变得清冷,“若非王诩当时就送了消息回来,你我几个月不见面,你又生死不明,将会是何等煎熬?!”
当时不知道消息之前,日日夜夜,想的都是阿鸾怎么样了?她还平安吗?王诩有没有照顾好她?战乱了,她会不会遇到什么危险?简直日夜坐卧不宁,五内俱焚,心中的愧疚就像针扎似的,细细密密,一点点戳得自己生疼。
他的手紧紧握成了拳,眼中怒火燃烧,“这事儿,我他妈跟萧湛没完!”
对于萧湛隐瞒消息这事儿,凤鸾自然也是恼火的,但是不能火上浇油,跟着萧铎一起去愤怒,当然也不能替萧湛说话。本来正在琢磨要怎么说话,忽地一愣神,“你刚才说王诩早就送消息回去了?”
“你不知道?”这下轮到萧铎惊讶了。
“不知道。”凤鸾摇头,继而眼珠微微一转,便明白过来,----王诩是不想让自己去找萧湛吵架,倒是……,考虑的十分细致。
“哼!”萧铎还是怒气未平,眉宇之间闪过一丝阴郁戾气,“老七这两年手中有了兵权,厉害了啊。”阴沉沉道:“居然还敢跟哥哥玩花样,胆子不小!”
凤鸾想起萧湛之前的那些话,此刻倒是悟了过来。
他可真有意思,竟然用这种法子来证实萧铎对自己真心,同时让天下人都看到,城楼上飞下来的,肯定是个功夫高强的刺客,而不会是什么美妾之流。就算以后有传言说自己走失,说萧湛身边有过妇人,也怀疑不上了。
----算是混淆视听罢。
因而把后面半截说给萧铎听,前面不能说,然后解释道:“我看七叔的意思,多半是不想让你分心,急着过来找我,你就消消气。”见他瞪眼,又道:“我不是替萧湛说话,只是劝你,别在大战之际跟他吵架打架的,乱了大局。”
“不会的。”萧铎见她关心自己,眉宇顿时舒展开来,“我不会不顾大局,冲动到耽误战机,老七的帐,等回了京城再跟他算!”
凤鸾心想,到时候气都消一大半了,加上回了京,大家都有顾忌,真的去打架基本不可能了。至多是他气不平,找机会给萧湛下绊子,那是他们皇子之间难免的,便是没有这茬儿,也避不开,因而也就不劝了。
因为城外帐篷的诸多不便,眼下定州城又夺了回来,两人说了会儿话,便在将卒们的护卫下回了城。既然是两位皇子殿下亲至,定州刺史自个儿带着家小女眷,住了别院,把府邸让出,以供两位龙子们住的舒适。
萧铎和凤鸾住了正院厢房,虽然刺史不介意,但是凤鸾不愿意住人家的主屋,而是在让把厢房收拾了一番。有过之前那一个月生死惊险,以及吃苦的经历,便是住在驿站就已很好,到了刺史府邸更是浑身都舒展了。
“你的伤呢?让我看看。”
“哎。”凤鸾摸了摸腹部的伤口,“好了,都不疼了。”
萧铎直接将娇小的抱起,放到床上,然后解了她的腰带、衣衫,一层层剥落,撩起衣服一看,光滑的肌肤上,两个龙眼大的粉色伤疤豁然在目!只觉心痛不已,又看了看她的后背,----想象着两支利箭一起洞穿她的身体,简直怒不可遏!
“当时究竟是怎样?吓坏你了吧。”
“是吓着了。”凤鸾说起当日的凶险情况,王诩背自己那一段也说了,但是怕他忌讳,自己替王诩挡箭就略了过去,“那会儿我想着自己怕是要死了,再也见不到,还有昊哥儿和婥姐儿。”
此刻回想,不免生出一阵后怕和委屈。
萧铎听得眉头直跳,低声怒道:“萧瑛,你不得好死!”
说到这个,凤鸾不由拣了话头,“萧瑛已经被废了储君之位,只要你们这一次大胜而归,他也的确不会好死了。”因为前世的缘故,有些担心,“但是皇上为了朝局考虑,只怕暂时不会动范皇后和肃王,你要有心理准备。”
萧铎目光一亮,不免为她在政事上面的远见感到惊讶,“阿鸾,你懂的还挺多。”
“哎,我就是担心你。”凤鸾有点不好意思,这不是自己懂的,是提前比别人多活了一辈子,知道罢了。其实也是白担心,前世没有自己提醒萧铎,他也一样登上了九五之尊的位置,不由好笑,“罢了,王爷英明,不消我多嘴多舌的。”
萧铎望着她深深的笑,“可我喜欢。”
失而复得,忍不住仔仔细细的打量起她来。
凤鸾躺在床上,面容恬静,因为才受过重伤的缘故,少了几分红润,多了一抹细如白瓷般的莹白。那双满含春水的瞳仁里,倒影着自己的影子,又装在她的眼睛里,感觉是说不尽的温馨甜蜜。
他伸手抚摸上去,“阿鸾,让你受苦了。”
若不是她嫁了自己,又岂会牵扯到夺嫡的凶险中去?如果当时王诩除了差错,如果刚好有一直利箭正中她的心脏,自己又找谁去追悔莫及?光是想想,都觉得周身有点发凉。
凤鸾感觉到他的情绪低沉,握住他的手,“六郎,怎么了?”
“是我没有保护好你。”
“原来你是在为这个自责。”凤鸾轻轻一笑,“这怎么能怪你?你又不知道萧瑛会突然谋反,那天你带我出去,原是好意,不过是一场意外之祸罢了。况且,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你应该高兴,而不是这么沮丧自责。”
“我当然高兴。”萧铎俯身下去,将脸贴在她的身上,嗅着那一阵阵熟悉的淡淡幽香气息,心情平复不少,“就是觉得对不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