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下不免信了一半,但还是有一半不信。
“就算、就算你和大伯父……”凤鸾结结巴巴的,有点脸红,“就算你们没有做那种事,也不见的……,就是清白的啊。”
“什么那种事?这种事的?”甄氏顿时柳眉倒竖,“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说出来也不嫌害臊?”她有些不耐烦了,“你爱信,不信就不信!哼,不是我说狠话,要是跟我你大伯父有瓜葛,那你大伯母早就是一块牌位了。”
这算什么解释?!
凤鸾张了张嘴,好几次,最终都还是不知道说什么好。
“我说这些,不是怕你怎么想我。”甄氏翩翩起身,照旧整理衣衫抿头发,“只不过是怕你乱想,觉得母亲不贞,自己也跟着不干净,稀里糊涂贬低自己罢了。”她指了女儿,“总之,你给我大大方方的做人!”
凤鸾心下一震,再想不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母亲,你……”便是对她有再多抱怨,对她的话有再多猜疑,听了这等体恤自己的言语,也不觉心软了。
甄氏却已经掀了帘子出去。
凤鸾将信将疑,和母亲的关系总算有所缓和。
而绮霰斋内,刚刚得知消息的凤渊却是雷霆震怒,狠狠拍桌道:“疯了!谁让她定下这门亲事的?!”
大夫人吓了一跳,从没见丈夫当着自己对婆婆发这么大的脾气,心下更是担心,“这门亲事不妥?老爷你说说清楚,别吓我。”
凤渊一阵沉默不语。
原本贞娘的婚事,自己早就已想好了人家,另外有大用处的,结果就这么被继母给祸害了!难不成要……,可是那样,又未免太不划算。
自己好好布置的一盘棋,都给继母搅乱了。
怎么办?凤渊有点举棋不定。
大夫人在旁边打量着丈夫,脸色阴沉沉的,目光幽深,大拇指在食指上面一下一下狠狠掐着,----这是他心绪烦乱思考大事,不允许任何人打扰的讯号!而且照他用力的程度和掐的时间来看,这事儿麻烦还不小。
因而闭了嘴,静静坐在一旁等候丈夫思量。
“罢了。”良久,凤渊的右手食指都快被掐红了,方才抬起头,对妻子说道:“肃王是太子殿下的亲兄弟,不好得罪。贞娘的婚事先放一放,若只是肃王妃随便一说,过后忘了就算了,假使肃王妃派人上们来提亲,那就应下。”
大夫人顺从的点了点头,担心问道:“没有大碍罢?”
“这事儿咱们别太主动,切记,切记。”凤渊抬手,一点点确定,“最好等一个恰当的时机,顺其自然就好了。”
按照阿鸾梦里预示,肃王还有好些年才会倒台,那么在这之前,他还是有一些用处的。等他真的出事,贞娘不过一个小小庶女,凤家弃了便弃了,没什么值得可惜的。甚至为了撇清关系,自己还可以再提前谋划一番。
先把眼前危机应付过去,再考虑别的,也不迟。
大夫人又问:“那阿鸾呢?她可是贞娘的姐姐,得先出阁。”说着,撇了撇嘴,“她娘一向是个不着调的,只知打扮,通不见她提起女儿的亲事,谁知道安排好了没有?到底是咱们凤家的姑娘,总得挑个好的,不能落了凤家的脸面才是。”
说起这个,凤渊就是一阵心烦意乱。
本来自己已经安排的差不多,继母突然插一手,打乱了安排,又要重新布置还只是小事,而浪费了贞娘这颗棋子,要替换……,就有点叫自己头痛了。
凤渊并没有纠结太久。
或许,那样也好。
诱饵越大,鱼儿上钩才会越快,咬得越紧!虽说要下出手中的一颗好棋,并且还要承担一定风险,但……,总算做了制肘对手的准备。
不论如何,一切都是为了凤家!
午后薄光,甄氏坐在铜镜前梳妆打扮。
她抬手挽了挽耳畔发丝,触碰间,耳坠上的光洁珍珠轻轻摇晃,和她雪白纤细的手腕,互相映照相得益彰。
大丫头明珠端了一匣子首饰过来,问道:“夫人,今天戴哪一支?”
甄氏是一个活色生香、宝光流转的美人,所爱的首饰,亦是摇曳生姿的。她拿起一只丹砂点翠朝阳挂珠步摇,对镜比了比,继而幽幽抱怨,“到底我上了年纪,戴这么鲜艳的就觉得俗气。阿鸾年纪小,只消穿一身素净淡雅的衣裳,再戴这支步摇,就足以光彩照人了。”
明珠抿了嘴儿笑,“不认识夫人的,谁不以为是二十多岁啊?”
“你不懂。”甄氏认真道:“这看起来年轻,和真年轻,到底是不一样的。况且生了孩子的妇人,沾了男人,多了浊气,不似小姑娘天真烂漫、干干净净的,打扮艳丽就变成俗物了。”
明珠不好辩驳,更不能说什么男人不男人的,只能顺着她的话说道:“是啊,二小姐很像夫人年轻的时候呢。”
甄氏把步摇一推,“这个给阿鸾。”又在首饰盒里挑挑拣拣,有一支双衔鸡心坠小银凤钗,她嫌小,又一个赤金镶紫瑛石的发箍,她觉得太幼稚,陆陆续续,拣了好几样首饰出来,“拿个大盒子装了,别碰着,一起给阿鸾送过去罢。”
明珠笑道:“二小姐今儿可是大发了。”
朝露亦在旁边凑趣,说道:“你眼热啊?下辈子求阎王爷投个好胎,不敢说做夫人的亲闺女,做个养女、义女,总能捞着一对金镯子戴戴。”
明珠朝她啐道:“呸!我缺金镯子戴呢。”
她们这些大丫头,贴身服侍甄氏,穿的、用的那是不用说,有些好东西怕是凤贞娘都未必有,因不便戴出去,平时只在海棠春坞臭美一下罢了。
两人正在说说笑笑打趣,逗主子取乐。
外头来了人,是一个梳着双环髻的小丫头,“太夫人让二夫人过去一趟。”
“咦。”甄氏扶正了赤金衔红宝石步摇,抿了抿发丝,回头对着甄嬷嬷一笑,“看来我前些天的话说错了,这么快,不知道又为何事想起了我。”她起身,虽说带着无尽慵懒散漫,但明面上,还是要给婆婆几分面子的,“走罢,正好出去散散心。”
一到上房,凤太夫人便摒退下人,说道:“我给贞娘找了一门极好的婚事,只因她是妹妹,阿鸾占了姐姐,得让姐姐先嫁了才能出阁。所以找你来,不为别的,想让你早点把阿鸾的婚事定了。”
甄氏闻言不由大怒。
自己的宝贝女儿,千金万贵的,挑丈夫自然得千挑万选,岂有为了让妹妹,就急哄哄随便嫁人的道理?婆婆嫡庶不分,说得尽是一些混账话!
但她的养气功夫还是不错的,面上不显,微笑道:“不知道是哪一家的好婚事?说来听听,让我也替贞娘高兴高兴。”
凤贞娘的婚事还得嫡母张罗,凤太夫人是瞒不住的,今儿叫小儿媳过来,亦有催着给凤贞娘办嫁妆的意思。因此并没有隐瞒,说道:“肃王妃说了,想娶贞娘给肃王殿下做侧妃。”
甄氏一听便乐了。
她抚掌笑道:“极好,果然极好。”
凤太夫人被她笑得有些不快,但不好发作,又道:“你好好替阿鸾挑一门好亲事,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愁,还是早点嫁人才安心。另外,得早一点预备她们姐妹的嫁妆,这可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备齐的,你要费心才是。”
“好,知道了。”甄氏笑盈盈应道。
凤太夫人一见她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就不舒服,又觉得她笑容里有着深意,似乎看穿了自己的那点小算盘,就更不自在了。
因而挥手道:“我累了,你先回去忙罢。”
甄氏欠身告辞,没有直接回海棠春坞,而是去了大夫人的绮霰斋,----对于绮霰斋来说,她可是难得一见的稀客,慌得丫头们赶紧进去通报。
大夫人亲自出来迎到内厅,打招呼道:“今儿你有空,过来了。”
甄氏抬了抬手,摒退人,然后开门见山说道:“方才太夫人叫我过去,说是给贞娘找了一门好婚事。”她嫣然一笑,“去给肃王殿下做侧妃。”
大夫人吃了一惊,“有这样的事?”
甄氏嘴角微翘,悠悠道:“本来这事儿是不用打扰大嫂的,只是最近外头乱,这门亲事又涉及到了肃王,到底妥不妥当,我一个内宅妇人怕看不清楚。想请大嫂帮着斟酌斟酌,实在不行,再问问大伯就更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