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道韫入局

上品寒士 贼道三痴 3364 字 11个月前

七月初五,李静姝一行入建康,郗超让妻子周马头来迎接李静姝,相约后日一起去探望那陆氏女郎,归义侯李势虽然身故,但尚有孀妻幼女在堂,李静姝来京自然是住在归义侯府。

次日上午,李静姝先去琅琊王府看望新安郡主司马道福,司马道福自年初回到建康,陈操之出使氐秦之前还应琅琊王之请为司马道福诊治,何曾有什么病!但司马道福就一直不肯回荆州与桓济相聚,前些日建康传言陆葳蕤要入宫,司马道福又惊又喜,便对爹爹琅琊王司马昱说她要与桓仲道离婚,要嫁陈操之,司马昱骂她荒唐,司马道福只是不服,待陈操之被鲜卑人俘虏的消息传来,司马道福也落泪担心,恳求爹爹司马昱设法相救,司马昱对这个任性的女儿没办法,只好敷衍说陈操之肯定要救,若有可能就让她与桓济离婚嫁给陈操之,但事成之前绝不能声张——

也难怪谢安把司马昱比作晋惠帝,这样的家事都处置不了,只是敷衍,如何能治国呢!

李静姝来访,司马道福很快活,得知李静姝是奉桓温之命探望陆葳蕤的,司马道福就很不快活了,说道:“大司马也管得太宽了,陆氏女要入宫干他何事!”

李静姝唇角含笑,说道:“陈操之江左卫玠,爱慕者众,即便陆氏女入宫,他也另有豪族女郎倾心——”

司马道福瞪了眼睛,忙问:“哪个豪族女郎?”

李静姝摇头道:“我亦不甚清楚,只是有些疑心而已,背后道人长短非淑女所为,郡主莫要多问了。”

司马道福好奇心、嫉妒心被勾起来了,非问不可,小声央求李静姝,并立誓不对他人说起——

李静姝无奈道:“郡主何须立誓,这事混沌难明,谁说得清呢!我也是听人闲言,郡主知道那西府参军祝英台吧——”

司马道福愣愣道:“知道啊,祝英台是陈操之好友。”

李静姝笑了起来,笑容诡秘媚惑,低声道:“陈操之与祝英台先在吴郡同学,后同赴会稽土断,起居常处一室,情义甚笃,可是我听人说那祝英台其实是女子——”

“啊!”司马道福惊得嘴巴张大合不拢,半晌方摇头道:“岂有此理,我不信。”

李静姝道:“我也不信,还有人说那祝英台就是陈郡谢氏女郎谢道韫,当然,我是更不信的。”

“啊!”司马道福嘴巴再次张大。

三十一、道韫入局

陆葳蕤得知陈操之被鲜卑人掳往河北时正在临摹《华山碑》,手一颤,紫毫笔在纸上一顿,“岩岩西岳,峻极穹苍”的“穹”字那宝盖一点就成了墨团——

陆葳蕤搁下笔,强自镇定问:“谁人传言?”

额角细汗的短锄紧张地看着葳蕤小娘子,答道:“听说是顾郎君从姑孰带来的消息。”

陆葳蕤心一沉,顾恺之带来的消息应该不会有错,但为什么阿彤不来和她说,反倒是先在市井间传扬开来了?

正想着,仆妇来报张彤云小娘子来了,陆葳蕤一听,一颗心更是沉到谷底,阿彤定是来和她说这事的!

待看到张彤云的第一眼,陆葳蕤终于确定陈操之被掳的事实,眼泪再也禁不住,幽泣不成声,张彤云赶紧安慰她,也无甚好说,无非是陈郎君吉人天相,定能平安回来云云——

陆葳蕤的眼泪串串而落,滴在手中半拢的紫竹折扇上,将细绢扇面上写的小楷氤氲开来,陆葳蕤迅即惊觉,急用衣袖去拭,却已是墨意淋漓,“愿在裳而为带,束窈窕之纤身”的字迹都模糊了,这是陈郎君临别时送她的独一无二的小扇,扇面的茶花图和闲情赋都是陈郎君的亲笔,今日也遭污损,真令她哀痛欲绝!

陆夫人张文纨闻讯赶来,百般抚慰,陆葳蕤止了眼泪,却突然取了一把并州快剪,在众人错愕不及的目光中将左鬓发剪下长长数绺,声音不高却异常坚定,说道:“葳蕤截发明志,此生非陈郎君不嫁,陈郎君三年归来我等他三年,十年归来等他十年,烦请转告二伯父,若再相逼,有死而已!”

陆葳蕤坚信陈操之能从鲜卑人那里脱身归国,陈郎君说了要她好生保重,等他回来,陈郎君绝不会失信,只是生此变故,归期难卜,二伯父他们定会借此大作文章,逼她入宫,她不能象以前那样沉默以对,必须明确表明自己的决心,即使传扬出去有损家族声誉也在所不惜!

陆夫人张文纨赶紧命人夺下陆葳蕤手里的剪刀,含泪道:“痴儿何至于此,张姨一定会帮你的,你万万不可寻短见——”

张彤云亦哭,拉着陆葳蕤的手,泪流满面。

傍晚时,陆纳从台城归来,他也知道陈操之被劫往邺城之事,更是愁闷,听夫人张文纨说了葳蕤断发明志,这清操绝俗的三吴名士陆祖言长吁短叹,他很了解葳蕤外柔内刚的倔强性子,若再相逼,葳蕤的确是会以死相抗的!

陆纳在庭中踯躅半晌,迈步向二兄陆始府中行去,他要和二兄还有族中几位长辈说清楚,若一意要送葳蕤入宫,将会酿成惨事,那时非但成不了皇亲贵戚,陆氏家族声誉也必大损——

陆纳不是刚愎自用的陆始,经过多日的观察,陆纳心知桓温迟迟不表态,决非不敢插手皇室之事,而是想借机让皇帝和陆氏家族出丑,为其篡位扫清障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