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九、知己难得(上)

上品寒士 贼道三痴 2971 字 11个月前

谢玄领着陈操之经过听雨长廊来到阿姊谢道韫居住的三合院,谢玄本来是想让阿姊到他住的小院与陈操之相见的,但想想陈操之也知道阿姊的身份,不必再遮掩。

小厅中有白纱幔帐相隔,好似褚太后垂帘听政,谢玄陪着陈操之坐了一会,听陈操之与帐幔后的阿姊说些不咸不淡的话,暗暗摇头,起身道:“子重,我到院子里散步一会,你与我阿——兄慢谈。”

谢玄走后,陈操之一时无语,想着前夜谢玄点破暧昧的那番话,此次再见谢道韫还是颇有些尴尬的。

白纱帐幔后的谢道韫也是半晌无语,徐徐问:“子重,阿遏前夜找你有何事?”

英台兄敏感得很哪,陈操之道:“幼度让我劝你打消出仕之念。”

谢道韫道:“子重如何回答?”

陈操之道:“我尊重英台兄的选择。”

纱帐后的谢道韫“嗯”了一声,又是半晌无语。

陈操之不便久坐,告辞道:“英台兄,我告辞了,请多保重,我们姑孰再见。”

陈操之与谢玄回到前厅,郗超问祝英台病情如何?陈操之道:“不妨事,将养几日便可。”

谢万待郗、陈二人离去后,便问谢玄:“阿遏,郗嘉宾竟说要去请祝氏族长来,这可如何是好?我原打算对外宣称祝英台已回上虞的。”

谢玄踌躇道:“只怕阿姊不得不出仕了,桓郡公之意难违,我谢氏也找不出不让祝英台出仕的理由,若为此事与桓郡公不睦,实为不智。”

谢万瞠目道:“阿元女子为官,若事泄,岂不被人耻笑?”

谢玄道:“四叔父,侄儿仔细考虑过这事,道韫阿姊出仕也并非不可行,有我在西府可以帮她掩饰,三年前陈操之与阿姊同学数月也未发觉阿姊竟是女子,所以叔父不用太担心阿姊会泄露女子身份,以阿姊的才干,若能立下功绩,对我谢氏也不无裨益,就算万一不慎,露了真实身份,解职还乡可也,谁敢耻笑!而若是现在拒绝桓郡公,不许阿姊出仕,阿姊的身份反而泄露得更快,这样出仕不成反而是笑柄。”

四十九、知己难得(上)

孟夏之夜,凉暑宜人,北窗下卧,看月色入户,陈操之与郗超抵足长谈,说起迁都洛阳之议,郗超道:“果如子重所料,迁都之事寝矣,侍中高崧传皇帝诏,说什么‘诸所处分,委之高算’,一切都由桓大司马决定,但先要经营河洛,这岂是一年半载之功!朝臣如王述辈似乎料定桓大司马无力廓清中畿,故有此说,桓大司马决意再次北伐,子重有何建议?”

陈操之讶然,记忆中桓温第三次北伐应该是六、七年后吧,当时燕国辅政的太宰慕容恪去世,燕国君臣猜忌、人心浮动,桓温认为有机可乘,故出兵攻燕,连战连胜,燕主慕容暐、太傅慕容评大恐,遣使向秦王苻坚求救,许以割地,苻坚用王猛“援弱击强”之策起兵两万来救,与此同时,慕容暐启用军事天才慕容垂为将,一代枭雄桓温终致枋头惨败,声望大跌,代晋自立之谋最终不成——

陈操之问:“嘉宾兄,桓大司马北伐,慕容氏乎?苻氏乎?”

郗超道:“苻坚有王猛辅佐,又有肴函之险,未可图也。”

陈操之道:“然则燕国太傅慕容恪,深沉有谋略,吴王慕容垂,智勇双全,亦未可图也。”

郗超笑了起来,问:“子重亦知慕容垂?”

陈操之道:“闻名久矣,平高句丽、灭宇文氏、横扫漠北敕勒,可谓用兵如神,我以为此人乃是桓郡公的劲敌。”

郗超肃然,问:“子重以为北伐不得其时乎?”

陈操之道:“是也,为今之计,宜多遣兵马固守洛阳,以待秦、燕内乱,然后图之。”

郗超点点头,默然深思,开口却道:“桓郡公北伐之意已决,我不能谏,子重入西府,再向桓郡公剖析北伐利弊吧。”

陈操之心道:“你郗嘉宾是桓温心腹,你谏不听,我谏又有何用,看你这笑笑的样子,想必又是为桓温虚张声势之谋,以北伐求声望尔——郗嘉宾虽与我交好,但没有到交心的地步,嗯,我不也对郗嘉宾有所保留嘛。”笑道:“嘉宾兄莫要瞒我,桓郡公何等人,岂不明天时地利人和,必另有打算!”

郗超哈哈大笑,便不提这事,说道:“子重明日与我同去谢府探望祝英台如何?”

陈操之略一踌躇,点头道:“好,也顺便向万石公辞行。”

郗超道:“看来祝英台十八日是不能与你一道去姑孰了,让谢幼度陪你去,我在建康还有些事,正好敦促祝英台早日成行。”忽问:“子重与祝英台交情如何?”

陈操之道:“雅敬其才。”心里想的是:“英台兄之才,终老林下可惜,我不助她谁助她,我不能因前日谢玄的一番话就必须去娶谢道韫,也不能因为我爱陆葳蕤,就得拒谢道韫于千里之外,因为,知己难得,与英台兄相处是很振奋的,让人不敢懈怠——”